晋朝民风彪悍,风气开放。尤其到了晋末,许是朝廷风雨飘摇,瞧不见天光,故而男女皆放纵,有些不讲究的新贵胄府里的贵女甚至敢养面首,也就是百年世家们规矩严苛,注重子弟品行。
但不论士庶,都视礼仪风度为重中之重。
可以率性不羁,可以放浪形骸,可以不讲规矩,但绝不能粗鄙没有风度!
因而李三娘骂崔舒若的话,可以说是相当刻薄了,如若是个面皮薄的贵族小娘子,此时已经羞愤欲死,恨不能掩面哭泣了。
但崔舒若是见识过现代骂法多样性的人,李三娘的话委实不算什么,很难让她放在心上。
她只是微愣,很快又恢复微笑,眸光浅浅如秋水。
没想到崔舒若反应如此平静,倒叫李三娘措手不及,愈发气郁。
她自幼娇养,何曾受过气,嫩如豆腐的手死死抓住垂下的披帛,头上戴的金蝶戏珠鎏金簪上蝶翼薄如蝉翼,随着她生气时的起伏而翩翩舞动。
被这灵巧生动的簪子一衬,李三娘的蛮横反倒是娇蛮的意味多些,即便她口出恶言,也不那么容易令人讨厌。
李三娘刻意用上仿佛年长者般洞悉一切的老道口吻,“你!你!可真沉得住气,怪不得能勾引明远哥哥。我告诉你,我可不吃你这套,别想蒙我!早晚我要揭了你这层皮,让明远哥哥看清你的真面目!”
偏偏她年纪轻,瞧模样差不多及笄的年纪,还没能摆脱稚嫩生涩的孩子气,就有些强穿大人衣裳的可笑了。
崔舒若好整以暇的听完李三娘的幼稚言语,还是弯着眼睛,盛着盈盈笑意,“好呀,只要能叫三娘舒心,怎么都成。”
论长相年纪,崔舒若看着要比李三娘还小一两岁,可她开口便如此包容,愈发显得李三娘脾气不好,任性刁蛮。
李三娘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对劲,她玉雪般娇嫩的面容直接被气出红晕,伸手指着崔舒若,喘着气说,“你!啊!巧言令色!!”
听着李三娘贫瘠的骂人言语,崔舒若都要替她憋屈了,真可怜,要是在现代她还能精准用上不要脸的死绿茶之类的词,至于现在嘛,她说的这些话,崔舒若都快要觉得是在夸自己了。
眼瞅着自家主人失控,李三娘身边的两个婢女连忙一左一右拉住她,想要劝一劝。
可李三娘唯我独尊惯了,哪能受得了这份气。
崔舒若见时机差不多了,将真正要传出去的话一脸微笑的看着李三娘说出来,“三娘误会我了,很快我就要随着魏世子回幽州,只怕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三娘若是有什么气不快些出出来,只怕要对我误会一辈子了呢。”
挑衅!在李三娘看来就是不折不扣的挑衅!崔舒若的每一个动作,包括灿烂的笑容,在她看来都碍眼极了。
随着李三娘升腾而起的怒气,靠后的两个婢女听见崔舒若的话,隐秘的对视了一眼。
而李三娘则再也按捺不住了,她脑子里称为理智的弦在崔舒若始终未变的笑容下彻底绷断,她冲上去一副要打人的架势,“不要脸!明远哥哥是你能叫的吗!!!”
崔舒若身边的婢女因为两人的争执早已恐惧的身体发颤,其他人也就罢了,这可是李三娘,是李太守的爱女,是惹不起的人物。
眼看李三娘就要冲上来了,还是雁容鼓足勇气想上前拦,有她带头,伺候崔舒若的其他几个婢女才跟着拦。
可崔舒若身边有婢女,李三娘身边就没有吗?
她不但有,还更多。
七八个婢女和二十多个婢女,谁能胜一目了然,即便雁容带着几个婢女到了最后已经是揪头发发疯无所不用其极,但最终还是惜败于李三娘的婢女手下。
李三娘得意的朝崔舒若一扬手,再往前两步就能落到她白皙的脸上。
崔舒若也不急,她还跪坐在垫子上,冲李三娘笑了笑,“三娘,你走的这么急,会被绊倒的。”
下一瞬,刚刚还趾高气昂的李三娘砰的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李三娘的那些婢女们也顾不得吵架了,一个个大惊失色,簇拥着她,将她扶起来。李三娘捂着发疼的鼻子,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像是小孩子似的耍脾气,还蹬了两下脚,任那些婢女们如何轻言细语的哄都没用。
她恶狠狠的说:“我、我要把这地铲平!”
婢女们急忙附和,“铲平铲平!”
“明儿就让二郎带人铲了地。”
“屋子也推了!”
“对极对极,不能让娘子受委屈!”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顺着李三娘心意哄她。
而崔舒若则听着脑海里功德值减五的声音,开始和系统讨论合理性。
“统子,你们系统都这么黑心的吗?
我千辛万苦帮雁容免了责罚和皮肉之苦,只加了五点功德值,但简单倒霉的乌鸦嘴一次就要五点功德值。
照这样算,我算是知道在现代的时候,我是怎么死的了。”
系统还在狡辩。
【亲亲,我们这样设定是有我们的合理性的。】
“嗯,你倒是说说合理在哪?”崔舒若完全不会被系统打的太极忽悠过去。
【杀人比救人容易,对您乌鸦嘴扣除的功德值设定,正是考虑了这些因素呢,亲亲。】
听到系统的解释,崔舒若也想到了自己之前在随州的城门口对胡人使用乌鸦嘴的事。系统说的是对的,杀人只需要轻飘飘的几句话,压根不会有太大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