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实完整地摆在眼前,如果还要去坚决否定,那就只不过是逃避。
这情况,算三生有幸,还是倒了八辈子霉呢?
看样子,阿莫才是正确的呀,伤脑筋……如此一来,当时不就变成我无知的在跟他争吵吗?阿莫居然是正确的啊,不过很可惜,就算他是正确的,当时没有能说服我的证据就是没有用,况且阿莫就算是正确的,结果还是被杀死了哇哈哈哈。虽然不是我杀的,也没有看到尸体,如果我能看见被小寒分解的阿莫,那肯定是因为我也已经死到地狱去跟阿莫碰面了吧!
没错,一点也没错,阿莫当时是正确的,活生生的证据就在我眼前。
「嗨,母亲。」我叫她。
「嗨,儿子。」她叫我。
确认完毕。
……阿莫呀,杀光你全家的,看来正是我眼前这位伟大的母亲大人呢。你无法报仇这点实在太遗憾了,你自然也不用期待我会替你復仇。
城镇的夜中,闹区外的地带,不至于杳无人烟、亦不是繁华热闹的区域。
这就是,我们母子俩并无睽违十几年的唐突重逢。
没有感人的拥抱、没有诚恳的对白。
据阿莫所称……眼前的母亲就是「死域独行」,负责的并非接手基金会对外的委託,而是负责肃清基金会内部的间谍、背叛者与失控者。阿莫的解说现在想来,还真是精闢,那时候该向他磕头道谢并认错才对……最后一句纯属虚构。
该怎么说呢——
果然不愧是我的家人,这样吧?
「是你?哦……搞什么,你还活着啊。」我淡淡地发表感言,明明可以狂吼「这不可能啊啊!」或「噢噢噢噢噢!」地对着夜空乱吼,但我选择冷静地应对。内心出奇的平静。
「嗨,有吓一跳吗?至少我是吓一跳囉,嗯,该说是奇遇、巧遇,还是偶遇呢?」母亲大人——由于实在不熟,所以就这样称呼吧——她浅笑道。
有种自己那层虚偽的笑容被刻印在对面的感觉,果然是有遗传基因的家人。
「嘿,都一样吧。」我也摆出同样的表情微笑着,「很抱歉我只在混帐老爸的相本中看过你几次,对于你的事情我可谓一概不知,总之先告诉我你的大名吧?」老实说我根本没看过她,主要是她拥有与我极其相似的气息。
「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名字?好一个不孝子呀——纯属消遣,请勿见怪。」她沉吟了半秒,「毕竟连我自己都没在用名字这种东西了,你就叫我死域吧。」好,就决定叫你独行吧,刻意唱反调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喔。纯属虚构。
「死域……多彆扭的称呼啊,还是叫你母亲大人好了。」我点头道,点头不是认同她的称呼,而是认同我自己的决定。
随后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小苍,」她缓缓地开口,「虽然有点唐突,但我希望我们能从现在开始维持家人的关係。」哎呀,基金会的死域独行也会在意亲情吗?
「嗯,这样也好。」除了称呼我的方式以外都很好,「所以呢?」
「所以,这样。」突然间,她露出不同于前几秒的气势——那是,杀意!她低身,红衣翩翩飘起,「准备好了吗?给你三秒噢!三……一!」
唰!她一个箭步掠到我右侧,左手反向甩来,我还在纳闷为什么她读秒会略过「二!」我不小心叫出声了,好丢脸啊——她的左手擦过我的脸颊,我向左边一滚惊险避开威力强大的巴掌,回到我刚刚想的,会略过那个数字的原「因!」迅速逼近的她一脚扫来,我脚步跟着一滑,巧妙地用最小的动作避开扫腿,同时她双手在扫腿时翻了两圈,从红衣的宽大袖口甩出一对亮晃晃的飞刀……再次回归我所想的!总之她没有去数二,大概是在歧视数字二吧!擅自得出这种没脑袋的结论后,我右手抓下射来的飞刀,但虎口却不小心被划开一道血口,被小寒特训这么久,结果轻易就被直线的飞刀伤到,小寒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八成会大发雷霆然后加长我的训练时数吧。冷颤。
母亲你未免太突然了,连要做什么都没说,三秒鐘——实际上是两秒鐘的准备,根本不够我採取应对。我把恍神的理由推给母亲。
嗯,恍神,我在开头那时还恍神了,恍神之后还在思索她「三……一!」的特殊读秒方式,又要顾及左肩背着的提袋,里头是宝贵的生日贺卡还有礼物——还好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下子就被弄出重伤什么的。
我的右掌虎口流出温热的液体,稍微牵动手指就感觉伤口会被拉扯,这种程度的伤口大概是……还可以再承受几十次吧。但我不是自虐狂,所以接下来,我一次都不会再让这种伤口出现在我身上。
「——你想做什么?」把接下的飞刀射回去,却被她轻易用另外一把短小的飞刀「叮!」地击飞,我趁机向后纵开,右手随之唤出白色长刀。
「很好,令我刮目相看啦,喏,对面等公车的人好像也刮目相看了。」母亲似乎不打算继续追击,只是将飞刀扔到路边的地面上,喂,好浪费啊,还有这边又不是荒山野岭,你不怕热心的路人甲乙丙偷偷报警吗!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在测试我,可是她连咒力都没用上。
「小苍……不,儿子,很高兴遇见你,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她笑了,是皮笑肉不笑的经典代表,「我该说是开心、快乐还是愉悦呢?」都一样啦,这次我没有开口吐槽,这种模式好像是她的习惯。
「是啊,彼此彼此,不过本人的平安无事仅限于遇上母亲之前。」我收起白色长刀,把右手的刀伤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要在意嘛,说穿了那还不是因为你大意?好啦,当作赔偿,要不要跟我去吃个饭?」啊,我被保守估计至少有四十岁的女性邀请了,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妈妈很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聊聊呀,你应该也有很多事情想问吧?」竟然自称妈妈,强烈的不适应感搞得我不知道要不要反驳她。
比起这个,你不是死域独行吗?你今天出现在这边,到底有何贵干?
「不用了,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忙。你在这种地方干嘛?」我把应该放在最前面的问题挪过来发问。
「工作。」她有说等于没说。
嘛,既然如此我就顺水推舟吧,「嗯,那你加油喔,不打扰你了,再见。」下次再见的时候大概是小寒杀到你眼前的时候啦。
「儿子,你要不要加入我这边?很不错的喔,不会被亏待的。」在我转身后,母亲用亲切的语气说道。
「算了吧,顺便一提,前一个邀请我的傢伙已经死了。」我淡然拒绝,除了我不想被捲入那种复杂的组织,还有如果我那样做,小寒绝对会如暴风般一路杀过来,把我分解成渣都不剩。
「那你能不能帮下妈妈的忙呢?」母亲的话题大跳跃。
「啊?」
以下,冗长的对谈精华浓缩版。
她老人家表示:「我在狩猎麻烦的小女孩,要在她还没有正式觉醒前解决她,否则后果将一发不可收拾,连基金会也无法控制她。」然后我问了:「这也是你的工作范围吗?」顺便也把我知道母亲是死域独行这件事说出来。据母亲所言,这原本也不是她负责的范围,可是这次属于特例,因为如果让那个小女孩完全觉醒,就谁也无法阻止了,所以基金会破例对那个孩子发出全面性的追杀令。我半信半疑地问:「有没有这么夸张?那孩子觉醒后,有可能变得像最终巔峰那样恐怖吗?」母亲则认为最终巔峰与那女孩从本质上就是不同的,所以很难比较,与其说那女孩是人类中的异端,不如说她是这个世界的异常,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根据母亲的推测,那女孩根本无法自行觉醒,一定有某个幕后黑手企图使她觉醒。
说到这——请体察原本的对谈究竟有多么冗赘——说到幕后黑手这四个字,我不禁想到阿莫那时。
阿莫真能够凭一己之力调查出我的事情吗?他的动作也不像是没经过训练,因此出现了「引出阿莫的咒力并煽动他进行復仇的幕后黑手」其实是存在的这个可能性。这两者,会有什么关係吗?要说幕后黑手全是同一人,那就太戏剧化了。
「那女孩觉醒之后会怎样吗?」「那孩子只要是有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嗯,就是『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这样的孩子嘛。」「包括摧毁政府,对她来讲也很可能只是出于『好像很好玩』。」「……有没有这么夸张?」我又重复说一次。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等级吧,是能够把星球打爆的赛亚人后代吗?
于是,伏笔确立。
我答应母亲可以帮忙,其实那样的孩子,我也挺想会会的,何况我这边还有个一切状况都能应付的最终巔峰。她向我道谢后,我问她需不需要电话,她说不用,缘分自然会带领我们相遇……值得怀疑的一句话。
不,怎么说呢,姑且把对那女孩的莫名兴趣当作是前世的因缘,或是平行世界的因果这样的想法吧。
好奇心会害死猫,害不害得死人呢?
我无从得知这句话能否得到证明,也无从得知证明后的结果又是什么。
嗯?不,我是真的不知道。除非我有预知能力。
当时的我不知道,这将会使我被捲入惨绝人寰的血海,那是足以抹杀数百条人命的惨剧,无慈悲的死神漠然地在人们身上施行终结。唉,纯属虚构。
啊,生日贺卡的内容。
对自己的想法灵机一动。
我想小寒一定会很有兴趣的。
「生日贺卡,就写篇故事,内容是主角被捲入惨绝人寰的血海,写场足以抹杀数百条人命的惨剧吧!」
第二幕,揭开。
-tobe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