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法则》:降临死域
小寒生日当天很遗憾没能好好庆祝,我放弃守在她的公寓门前,之后收到了她的简讯,「今天的训练暂停一次。」传给我难得的好消息,但这不知道是因为她心情不好,还是想把休假当成庆祝生日的放松。我看很可能是前者吧!她今天早上一脸死气沉沉的,静电彷彿随时会在她周围爆开般,万一今天有不识相的刺客杀过来,八成会被小寒凌虐到死。
……早上,与小寒对话的人是谁呢?还是说,那是小寒在自言自语?
人会心情差多半是有原因的,从常识判断,大概是与小寒对话的那个傢伙让她不开心了吧!那傢伙到底是什么人呢?只是现在去追问她这件事情,可能只会点燃她不悦的情绪,还是等她情绪过了,两天后再跟她提起吧。
「……」我坐在大学的教室内,冷气令我的眼球发乾,这堂课是必修的课程,之前我缺旷很多堂课,所以就算运气好教授没有当我,课程内容也早已脱离我能理解的范围。有点面瘫的教授口操外星方言,在黑板上画出间谍暗号般的神祕图腾。说真的,我只是把大学当作散心的地方。
随即我发现影子与爱丽丝也都在听课!咳,纯属虚构,天底下不可能有这种发展,这情节只要出现,就可以确定是在漫画世界了。
没有考试、没有报告,我在教室内东张西望,座位东缺一个西缺一个,简言之就是到场的学生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想想小学的情况,只要我能被父亲放去学校,就可以看到小学教室的出席率逼近百分百啊……呃,这就是人生?
随便使用「这就是人生」这个万能结论的我,懒懒地趴在桌上。
好无聊啊。
「好无聊啊。」说出来也没有改变。不过把音量提高到能令教授接收到的话,我想多少会发生一点事情——主要是麻烦事,所以作罢。
想想在大学的普通朋友们吧——矮小精明的伦伦、已经可以除名的阿莫、惨遭阿莫除名的琪琪、热爱阅读的梦姐……除此之外与我有些交流的都是梦姐的死党,并且很遗憾,梦姐的死党都是一群整天只想玩、弃课业于不顾的人生玩家,如此想来他们还挺糟糕的。不过跟我比起来,他们还算有救。
下课后我走出教室,一路上没有碰见任何熟人便顺利出校,时间来到下午三点,好无聊啊!无聊对我无非是最顶尖的精神折磨,过度的无聊还会让我產生焦虑,焦虑过后若是继续无聊就会產生幻觉、最后口吐白沫地撒手人寰并死不瞑目……后段纯属虚构。
换作小寒,她要是无聊就会着手进行对基金会的调查或行动吧,就算进展不大,至少她也有事情做,有目标可以前进。换作阿莫,我可以很轻易的想像到他对随便杀人还是有顾虑,所以就偷偷摸摸的去杀小动物宣洩。换作黑琴理绘……抱歉我完全无法预测这魔女的行动。
可是,有目标好像就不会无聊,我该找个什么目标来努力吗?太难了啊!让我努力的目标等于有趣的事情,而我就是因为没有有趣的事情才无聊的,也就是说,我正是因为找不到目标才无聊的。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就在我的精神世界被密密麻麻的怨念字幕覆盖之际,现实中的我被拍了一下肩膀。
后面的某人没有出声,我回过头去,「嗨?」打声招呼。
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后,我彷彿感到时间一阵凝结,然后迟了半秒时间才再度运转。
是银发的影子先生,我在捷运站的出口前不禁感叹世界之小。不,怎么可能,这绝对是故意找我的吧。
影子的银发遮住左眼,我的发型与他相似度颇高,差别只在我没有染发。他穿着黑色长外套、我穿着黑色风衣,两者的差异若不是存心找碴,甚至可以声称相似度百分百。谈起打扮,我与他简直是不谋而合的经典代表。
「嗯……」肤色苍白的影子靠到捷运站出口的外侧墙边,「你是敌人吗?」这也太单刀直入了吧,语调冷淡的影子貌似属于不太常说话的类型,他的双瞳无比深邃,宛如没有尽头的无情黑洞般。捷运站内来来往往的旅客们皆不在他的眼底。
该怎么回答呢……我答应了母亲要协助她歼灭爱丽丝,如此一来,与爱丽丝看起来关係匪浅的影子也将成为敌人吧?
既然如此,「说什么呢?没事干嘛与你为敌啊?就算我想自讨苦吃也该有个限度,我又不是被虐狂。」以上纯属虚构嘿嘿嘿,在这边坦承彼此的敌对关係没有好处。
况且,不论已经有所耳闻能力程度的爱丽丝,这个连半点消息都没有的傢伙反而让我更有顾忌。
「……我也不想与你为敌。」这是在对我释放善意吗?呃……影子的语气缺乏高低起伏,因此难以判断他的感情。要是他能用这种样子像我一样饶舌的吐着虚偽的语言,肯定会很恐怖吧。
「我们之间的关係只有一面之缘吧,把我视作路人甲乙丙就好啦,不必太在意我。」我微笑道。
「一面之缘?谁知道呢。」他的双瞳彷彿透入了我的意念深处般,露骨的打量着什么,他似乎有点不太满意,而他的不太满意也表现在眼神上,那是一对犹如见到传说中的神话角色,却发现其实对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怀疑眼神。这是我至今第一次试着解读这傢伙的想法……唉,错误率大概有九成吧,毕竟我不是黑琴理绘,没办法一眼看透人心。
对了,他们当初为什么可以马上认出我?幕后黑手的存在可能性一口气高涨。
……事情好像开始复杂了。
身为死域独行的母亲。与神祕人物对话的小寒。底细不明的影子与爱丽丝。影子与爱丽丝两人的幕后黑手。虽然这些都是重点,但是终究过于零散……外侧能够观测玄机的陷阱,由陷阱内侧观察未必能看清玄机,我目前就是处于这种难以料想真相的状态。
不过只要从知道真相的人口中问出的话——
「影子,你——」
这句话没能来的及说完——不自然的猛烈晕眩便如海啸般袭捲而来,视线顿时一阵摇晃,彷彿贫血般的闪神后,我的视线这才重新对焦。
这是怎么回事……!
前一秒在人来人往的捷运站出口。
后一秒却身处于黄昏色调的废墟。
周围突然被转换为一片废墟的景象,黄昏的橙色更增添了寂寥,废墟路面高低不齐,也有无数有如小山丘的废墟堆。仔细一看,构成废墟的是无数生锈的铁条,那些生锈的褐色铁条呈现千奇百怪、大小不一的型态,脚底下踩着的也是这种感觉很危险的废墟……这个空间,正是由这样的废弃金属堆积起来一般。
这种事情……
这种「被捲入异常空间」的事情——
与我的汉摩拉比之箱非常相似。
是故,我想起了与我相似之人。
「儿子呀,这可不行呢。」
同时,与我相似之人从一座高高的废墟山丘后现身了。
母亲,死域独行。她穿着宽松的两件式红色上衣、搭配女性的褐色运动短裤,很像夏天会有的女性流行打扮,散发出与这个废墟空间同等的强烈存在感。
不需要任何条件,就能将目标捲入这个空间吗?而且,这边除了我还有影子,竟然能捲入复数的目标?
影子退到了我身边。
「无名无姓的影子先生,欢迎来到死域。」母亲用嘹亮的声音大声唸道,「我与苍玄都是你的敌人喔!该说你是不幸、倒霉还是运气差呢?」都一样啦。
此话一出,我立刻向旁边掠开,影子也同时从我身边纵离,同一时间我体会到,由金属废墟交错叠成的环境非常险恶,光是这一掠,就令我感受到这个空间的地形极其难以行动。
一不小心说不定脚就会卡在废墟的缝隙中,一不注意搞不好就会被较为锐利的废墟弄伤双脚,而且废墟每一处的倾斜程度都不同,所以若不谨慎点,扭伤甚至绊倒的机率很高。
「……二对一?伤脑筋,你不能保持中立吗?」影子对我提出了诱人的意见。
「抱歉囉,他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母亲抢下我回话的时间,笑着望向我,但马上视线又转回影子,「对于你这个不安定要素,我认为还是先排除掉比较好。」她的眼神倏地充满锐气。
若要按照原本的预定从母亲那边得到基金会的内部情报、甚至是更进一步从这件事情中卖她人情,就必须与母亲维持合作关係,也就是在此刻我必须站在母亲那边。
……不过,影子与爱丽丝也不像什么罪大恶极的傢伙,而他们那边的幕后似乎也挺有意思的,此刻要是选择与影子联手,肯定会变得很有趣吧。我加上影子加上爱丽丝,甚至还能算上小寒,对胜利自然是十拿九稳的。
只是,就算是两者都有同样高度的兴趣,重要程度也有优先顺序。影子与爱丽丝那边终究只能归类在娱乐,而母亲这边则是攸关追杀着我与小寒的基金会。
「说得也是。」影子的态度突然一变,竟然同意了母亲的论点,「那么,别手下留情哦?」他的语气彷彿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没有丝毫紧张感,这傢伙的情绪绝对少了些什么。
「哦?好哇。」母亲爽快的答应后,流畅的伸出右手,「噠!」弹指。
紧接着,呼应那声清脆的弹指,整座废墟產生了剧烈的地震!晃动的废墟发出金属交互摩擦的刺耳锐音,我略为低身稳住身形,「轰——!」
激烈撼动的废墟发出轰然巨响,母亲身前顿时爆出了无数钢筋状的巨大锈铁,那是废墟底层的一部分,废墟的猛烈震动尚未停止,彷彿火山爆发前的预兆,「轰!」又是一声宛如爆炸的巨响,废墟接二连三地从深处「拔」出巨大的锈铁。
那些庞然大物违反自然法则,悬浮在半空中,对着影子,他与那些巨大锈铁的比例是如此悬殊。可以料想,只要被那些东西压上,人体便会轻易地粉身碎骨,甚至不会有被挤压的声音传出,被踩扁的蚂蚁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这幅画面犹如神祇即将降下天罚般,影子周边的橙色黄昏亦被遮蔽,不见天日。
整座空间的废墟皆是母亲的凶器吗……
我看不清楚影子的表情是否有什么变化,近视的问题一直都在。
是已陷入慌乱?是已感到绝望?是在体会后悔?是在饱嚐恐惧?
「永别了,无名无姓的影子。」
好似在指挥乐队一般,母亲弹指的右手掌迅速而有力的向下指去。
天际的无数巨大锈铁化作急速下坠的陨石,挟带惊人的气势突破大气,这等规模的攻击,恐怕将会彻底摧毁影子身后好几公里的距离,届时何止是影子的尸身,只怕连废墟的表层都会被狠狠刨开。
母亲——死域独行掌握着这个世界。母亲的脸上,没有分毫喜悦或笑意,而是以严肃正经的神色面对自己即将造成的毁灭,那不是因为担心无法消灭影子而出现的紧张严肃,而是面对死者的庄严态度。
我退了好几步,移动到母亲身边,再将身子压低,右手唤出白色长刀,做好防备的姿态避免受到这波大规模的破坏波及。
瞄准渺小的人类,那超乎现实的庞大金属群——
——坠地。
「唔!」这瞬间,首先是超乎言语所能形容的恐怖爆破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这些声响到底拥有多么强大的压力光是想像就足以令人窒息,其后是足以将树木连根拔起的狂风袭来,我以咒力稳住身子,双眼差点因为这阵大气的乱流而睁不开,眼前的画面尘埃漫天,然而受到衝击而喷发的却不只尘埃,连同废墟表层的细碎锈铁也跟着胡乱喷射,握着白色长刀的手立刻开始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