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无庸置疑的丧命了!我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黑琴理绘製造出的残影被「杀死」之际,她就以空间移动远离此处,当我以为她的气息消失、小寒等人疑心方起的万分之一秒间——便再次发动空间移动至影子身后,并以逼近零时差的速度杀害了影子!
「都是因为你们过度专注于激烈的压制,面对那种意料外的突发情况才会措手不及唷?所谓的对付强敌,可不是靠着一股蛮劲就能成功的呢。」实行了唯有理论上可行的杀戮后,黑琴理绘若无其事的说着,「带到下辈子,好好思考这番话的意义吧。」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倒卧在血泊的那具尸体触动了我的内心某处,阿莫被烧死的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再来是刚才的影子,甚至包括爱丽丝都——
接下来又会轮到谁?够了、够了,「住手,快住手……畜生啊啊啊啊!」我如箭一般射向黑琴理绘,白色薄刀划出锐利的锋芒——
「不可以啦,你是压轴耶。」她的宽袖捲走了白色薄刀,并将我震飞出去,黑琴理绘责备道,「说起来都是因为你的关係,才害得姐姐都不能用些漂亮的特殊咒术呢,气气。」
「你……呜……!」我被震开了好一段距离,内脏抽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完便感到胸腔内一阵血气翻腾,腥味从气管扩散到口中,连爬起身都有困难,我是被震波与……双倍痛觉正面击中吗?
怎么会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下一秒,小寒毅然决然地向黑琴直直掠去,出手晃了一个虚招便与黑琴理绘错身,继续朝我掠来,「挺住!」小寒一把抓起我,以势不可挡的高速往孤岛的边缘——通往现实世界的出口衝去!
小寒居然想带着我一起逃走!
别傻了!回到现实世界黑琴理绘一样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吃力的将手搭在小寒抓着我的那隻细小右手上,「白痴,不然要死在这里吗!」看破我想法的小寒大声斥责,然后脚步一停。
「是唷,要死在这里。」以空间移动阻挡在我们前方的黑琴理绘冷冷盯着小寒,「没想到堂堂最终巔峰,最后关头竟然会想护着别人逃走,呼呼呼呼……但姐姐可不会让你如愿哦。」
就算想逃,也逃不掉。
这里就是终点。
小寒放开了我,我缓缓站稳身子。
「本小姐保护的不是『别人』,是阿玄。」她挡在我身前,「你快走!」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留她一个人,况且根本不可能走得掉,这点她一定也很清楚。
「我不会离开的,绝对不会。」我拉住小寒的左手,「唔……」这次小寒没有多说什么,她回头望着我,这举动面对黑琴简直像是自杀般,小寒犹如放弃了抵抗黑琴理绘的念头。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只能伸出无力的右手拍了拍她的头——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到。
发生得太快了,打从黑琴理绘认真想杀死我们后,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犹如先前的抗衡都只是场滑稽的戏剧般,当她真要解决我们时,我们根本无从反抗。
结果到头来,我仍旧一事无成。
「哎呀哎呀哎呀,烦死人啦——!」神情充满不屑与轻蔑的黑琴理绘咒骂着,极其不悦的撇了撇嘴,除了嫌恶还有眼中的红光大盛,「失望透顶,我对你失望透顶吶,最终巔峰!」她的袖中发出劈哩啪啦的噁心爆响,宛如有什么怪物要从中诞生。
没有理会那些,我抱着小寒,她的表情很安详,看着这样的她,连我也跟着安心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后她开口:「阿玄,我很——」
颯!
强制中断。
滚烫的鲜血四溅,在我的眼前绽放出一蓬又一蓬血花,也洒在我的脸上。我只能无力的睁着双眼,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连呼吸都差点忘了。
小寒的最后一句话都没能传达。
透过深红色的现实,我重新看见了这个不堪入目的世界。
黑琴理绘,你为什么连这点仅存的微薄慰藉,都要强硬的剥夺……?
……这不是廝杀,甚至连屠杀都算不上。对方只是,尽其所能地给予我深深铭刻于灵魂的折磨与痛苦。
在那些不必要的残酷与无情中,她究竟从中体会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做这种事情,很愉快吗?
「哎呀哎呀!愉快唷!实在是愉快得吓人呢!咿嘻嘻嘻嘻嘻嘻!你呢?不满吗?不满的话就反抗来看看呀!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她发自内心的狂笑着,好似世界上再也没什么更有趣似的。
结束。完结。终焉。闭幕。
我失去支撑自己的力量,双膝撞在地面上,脑中一片空白,一片绝望的洁白。
我懂得如何让自己好些。
抹杀思考、抹杀情感、抹杀知觉。一片空白。
为了麻痺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悲伤、愤怒与不甘,只能这么做。
否则,我一定会就此发狂的。
呜呼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乾脆一股作气陷入疯狂,还比较轻松吧?
「喂喂?不要这样要死不活的嘛!」黑琴理绘还没尽兴的语气传来,「还是说,你想好好地、仔细地重新观赏一次大家的死法呢?」她使劲抓起我的脑袋——
虽然听见了她说的话,但有听也等于没听,我拒绝理解那些文字发音的意思。去死吧,我无意识的动了动唇形,并嚐到自己带有咸味的泪水。
头皮传来的疼痛逼我正视现实,于是我这才理解到自己处于随时可能被捏碎脑门的处境。那样也好。可是她还没下手,为什么?她还有什么企图?
答案揭晓。连拒绝都没办法,透过那隻抓住我脑袋的左手,直接传入脑中的景象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疯狂地发出嘶哑的惨叫。
阿莫被虐杀致死的残酷过程、影子全身被贯穿的画面、小寒被……以及过去我所不认识的无数受害者惨遭杀害的画面「同时」灌入我的脑中,
如果。
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世界的话……
我希望,那会是一个我所期望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本次的事件并非终幕,而是插曲。
……在那个世界,阿莫顺利粉碎内心的枷锁,并获得真正的自由。
……在那个世界,小寒结束復仇后,与我共度平凡但幸福的漫长时光。
……在那个世界,影子不再将自己作为杀戮机器,与爱丽丝过着他们该有的日子。
在那个世界,谁都不会牺牲。
然而眼前,这又算什么?
这些又算是什么?
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嘖!」去死!给我去死啊!我的内心再度对黑琴理绘燃起了憎恨,杀意无从宣洩,我只能在被抓着脑袋的情况下瞪着那女人。
「如何?还是无法反抗吗?办不到的话,那姐姐就不客气囉!」黑琴理绘举起了右手,五指张牙舞爪地撑开,随时准备刺入我的胸腔、捏碎我的心脏。
不甘心。
明明都到这一步了!
在这一步失败,不就前功尽弃了吗?不对,不是前功尽弃,我真正想要的,才不是那种只有我存活的半调子结局,如果可以的话,依照我的剧本演出的应是全员生还的那种世界才对啊!
一边做着那种纯属虚构的故事美梦,一边在丑陋的现实凄惨无比的放声哀号着,我製造出无意义的噪音、将空有质量的所有咒力胡乱释放,宛如精神错乱般的疯狂,却又无法真正脱离现实,什么都传达不了、什么都不会实现。
我才不需要这种命运被操控在他人掌上的世界!
结束吧,这种世界快点结束吧!结束吧结束吧,「结束吧——!」
这种世界,给我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
我所有的咒力顿时被抽空,虚脱般失去了力量,无法动弹,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精神恍惚,却没有倒下,随后我意识不清地察觉了周围的变化。
罕见的,「什……?」黑琴理绘露出不敢置信的诧异神色。
这也难怪。于是我笑了,也可能没笑,连自己都无法确实感受到。
——这个世界,已被彻底暂停!
……不对,严格地说,是除了黑琴理绘与我之外,全都静止了。
不容半点空隙,没有空间移动的馀地。完全的,时间冻结。
这是……我做的……吗……?
随即,这个时间被冻结的世界轮廓开始变得混浊不清,我隐约感受到自己似乎使用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力量,但我无法继续追究下去,咒力与体力都消失殆尽的我没有马上陷入昏厥就很厉害了,我极尽全力撑住自己的意识。
「是吗、是吗……未知法则它不惜选择协助同样身为严重错误的你,也要全力排除掉我的存在吗……?」
在轮廓逐渐扭曲的世界中,黑琴理绘的身姿也变得模糊摇曳,本应连声音都无法传递的状况,此刻我居然能清楚听见黑琴理绘所说的话,「……」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啊!」黑琴理绘的瞳孔收缩成一个血色的红点,嘴角向上扭曲出一个邪恶至极的恐怖弧度,「无论『再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放弃吧!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下个画面,世界如水彩般融开了,我的理智也随之融解消散。
?
「……」
……嗯……?
「……」
朦胧。
「……」
彷彿从一场长久的噩梦中醒来,我的意识在夜风的吹拂下清醒了。
夜风?
这里是什么地方?
瞬间,我那如梦中的记忆甦醒了!那不是梦,是现实!孤岛上发生的一切歷歷在目,「啊……!」忆起那场恐怖的惨剧,使我陷入一阵混乱,在什么都没发生的情形下过了好几分鐘,我这才取回冷静,正式注意起「现在」。
我正佇立于夜晚闹区街道的公车站牌旁,肩上掛着重量与体积相差甚远的黑色提袋,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地方我有印象……啊!
我连忙拿下提袋查看内容物——不出所料,是我送给小寒当作生日礼物的十字项鍊礼盒。
我懂了。
接下来,我会在对面的街道看见母亲的身影,然后与她碰面。
「嘿……是这么回事啊……」
——时间回溯。
我竟回到了四月事件起始的时间点!
-tobe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