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然。」我耸肩,相较于我的从容,腹部仍在出血的母亲显得狼狈不堪。
「哈……」她叹了口气,右手探入怀中。居然还有抵抗的意思吗?
本来我在展开汉摩拉比之箱后,应该是连让她搞清楚状况的时间都不给,直接一刀了断她的性命才对。可是这次我没有这么做。
「你以为你逃得掉?」我气定神间的佇立在精疲力尽的死域独行身前,「嘛,不过你的撤退手段确实厉害。」这倒不是戏言,即便是今天我还是很佩服那出人意表的脱身计。不愧与是与我dna相仿的恶劣人种。
「伤脑筋呀,哼哼哈哈哈哈……真是太伤脑筋了,从没想过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啊!」疲惫的母亲露出虚张声势的无畏笑容,从怀中迅速取出三枚飞刀,「虽说不是在死域,但你老妈也不是随便就能收拾掉的哦?」
我眼神倏地转冷,「你错了,就是随便就能收拾掉的哦。」浑身杀气暴涨,异常强烈的压迫感中,「——嘖!」身子一震的母亲砸嘴,反射地朝我射来那三柄飞刀,接着只听见清脆的叮叮叮三声,寄宿咒力的飞刀便被我的白色刀光尽数击飞。
缓缓踏出第一步,我朝母亲走去。
「咕……!你做了什么!」察觉到全身动弹不得的死域独行眼中闪过一丝惶恐,时间之锁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逃得掉呢,不是你就对了。
「听着,」我吁出一口气,收起杀气,「我没有要解决你的打算。」站在母亲身前,甚至连白色薄刀都已收起。
「少骗人了,最终巔峰死都不可能放过我,估计她也是让你来了断我的,而不是来跟我聊天——怎么?你想代替她玩虐杀?」放弃挣扎的母亲冷笑。
「这无关小寒的意志——母亲,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忙。」我诚恳地说,虽说我没有能称为诚恳的表情就是了。
「……哈?」母亲的细眉一挑,「这算什么花招?」疑心病重的人真麻烦。
「你也想知道吧?为什么短期内会有阿莫、影子与爱丽丝这么多强到不合理的『特例』,」我止住话头,母亲盯着我,她果然开始感兴趣了,于是我微微一笑,续道:「你猜得没错,那不是自然诞生的异数,而是幕后有个极其强大的藏镜人一手造成的,那傢伙甚至直接与未知法则本身有所接触——是未知法则的代行者,不……她甚至企图掌控未知法则本身的力量,同时也是我唯一无法独自击败的对手,实力远凌驾于最终巔峰之上,在她的剧本内,连剷除虚无兵器及其麾下所有特殊杀手都只是顺手,是个棘手到无以復加的威胁。」
「难以置信,」母亲紧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不过,你似乎没有说谎……那就算退一百步,真有那种傢伙,也不管你与她为敌的理由,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帮你?」
好问题,我不禁沉吟了几秒,随后自信满满的望着她。
「你会帮我的。」我斩钉截铁的说。
「凭什么?」她狐疑的问。
「凭你与我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信誓旦旦。
「啊?我可不吃家人那套哦?」母亲瞇起双眼,嘴角不怀好意的上扬,「我说啊,你是不是我儿子,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
「不是那个意思,」我冷静的打断她,「你一定有兴趣对吧?因为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只要有趣,就能够成为动机』——这就是我们的dna,所以你不会拒绝,你也不会逃避。」
「……」母亲这回真正愣住了,哑口无言,好一会她才「噗」地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好极了!放心吧,这件事我帮定啦!」
我也笑了,并解除母亲身上的时间之锁,母亲没有再攻击我的意思。
「现在,请你仔细听好我的计画与说明。」
?
「……啊啊、好甜。」
天花板原先是白色的,不过现在已经有点偏米色了,加上掉漆的问题日益严重,是一面与奢华两个字彻底无缘的天花板。
「甜死了。」我懒散地躺在自己套房的床上,嘴中含着昨天小寒拜访时所带来的糖果。这么甜的东西吃的时候让我不舒服,吃完以后残留在口中的甜味也使我难以接受。
三天前的夜间,搞不好是把三个月的运动量都做完了,导致我现在一点干劲都没有,整天只想躺着休息。四月事件已然落幕,没什么大差错。
回归正题,四月事件唯一遗憾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无论如何我也救不到母亲手底下的那名幻术杀手。等我回到现实世界后,幻术杀手就已被不留痕跡的处理掉了,小寒用一惯的手法——逼问情报、杀死,然后分解掉死者的尸体与血跡来处理那可怜虫。
小寒藉此得到了推动剧本必要的情报,那就是关于虚无兵器的资料。
首先,虚无兵器人不在国内。其次,虚无兵器是掌管基金会麾下半数成员、并在外头又自成一派的首领级角色,连真正的基金会高层都不得不听取他的意见,可见其影响力之大,性格易怒又多变……而小寒打听到此以后,不但没有苦恼或感到棘手的样子,反而一副跃跃欲试,「这么一个大人物,如果能解决他的话,基金会绝对会从根本开始瓦解的!」她这么说。
我很想告诉她,虚无兵器才是你真正的復仇对象,然而我一旦说出口,小寒肯定会即刻展开大动作,很可能会导致剧本的走向偏向我计画外的轨道,只好作罢。
比起这个,我还有另外的隐忧。
黑琴理绘。
「……饼乾也好甜。」我皱起眉头,不打算继续把小寒送来的零食试完了,反正每一样看起来都是糖分过量的產物,就连看起来宛如一道曙光的饼乾都是甜的,自然其他糖果包装的食品也没有名为咸味的清流。只能心领小寒的好意。
我一方面装得与上次无异,一方面绷紧神经的全神戒备。
黑琴理绘就要来「探望」我了。
「还是水果好吧,水果的甜味最自然了不是吗?比起那些人工香料。」成熟的女性轻松地道。
「是啊,好多啦。」我随口回应,啊啊、感觉有砂糖跑到脑子里了,我坐起身,眼神朝斜边望去,「随便溜进别人家里不好吧?黑琴理绘。」
她来了,黑琴理绘来了。
压抑杀念、阻挡憎恨、隔绝愤怒,不能动摇,再怎么想出手也要忍住!
「你满镇定的耶?哈,小苍苍就是不一样。」她——黑琴理绘就在我右侧的床边,而那个方向并没有大门,仅有一扇连接阳台的落地窗,当然无论是门还是窗口我都有好好上锁。因此,她无疑是用空间移动悄悄闯进来的。
如果说死域独行是拥有最恶劣dna的人种,那么黑琴理绘就是无关遗传因子、银河系中最恶劣的突变生物。外表乍看是带有邪气的妖艳成熟女子,成天穿着看起来很贵又很难穿的和服或浴衣,一头乌黑的长直发披肩。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极力镇定后明知故问。
这次的剧本,别以为会如你所愿……!
「对黑琴姐姐来说,这点程度——易如反掌。」她用深不可测的美艷笑容指着窗台,简单示意自己入侵套房的途径,不过我早知道她并非从窗口闯入的,「噗!」她忽然把坐在床上的我当成椅子,一口气朝我的大腿坐上来……本想要迅速向旁边移动来避开,结果还是被她坐住了。失算。
上次是躺着被坐住吧?这次是坐着被坐住,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进步。
……可能不算进步。这回黑琴理绘背对着我,故意拿我的上半身的椅背压来,「唔哦!」害我后脑勺撞上墙壁,于是我勇敢用两手抓住黑琴理绘的腰,「下去——!」使劲往前推,她纹风不动。
但假设在这个情况下瞬间出手的话……杀得死她吗?我连忙将这念头赶出脑袋,太危险了。
「什么态度嘛,姐姐我今天是来探望小苍苍的哦。」
「真是崭新的探望方式啊……」拿我当椅子就算了,上半身还被她的背顶在墙上,散发香气的长发更搔得我脸痒到不行。
「反正我这么轻,身材又好,这应该算是服务哦?你在不满什么?」你明明还故意把我的脑袋压到墙上!要说服务就别用力压我!
此后的十分鐘她对我调侃、羞辱、嘲讽完毕以后,黑琴突然一副完成了什么大事的样子,从我身上轻轻跳下,走向套房的大门。
「站住。」在她打开大门离去前,我沉下声音叫住了她。
……为什么我要叫住她呢?是因为我上一次也叫住她,所以这次也必须叫住她来说些什么吗?
「终于想告白啦?」黑琴没有回首,喀!大门被打开。
我不想劈腿,会死的。
「你不问我上次的事情?」我冷声问道。
上次小寒生日时,我直接掛断了黑琴理绘拨给小寒的电话,而且好像还骂了什么情绪性的字眼。
「上次?如果你是指在电话中骂我的那件事,就算了吧,」她以四十五度角回头望向我,「不过你一提起这件事情,就让姐姐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囉。」气氛悄悄转变。
「什么?」我记得,上次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姑且先以微笑应对。
「你有预知能力吗?」
微笑僵硬。
她怎么会这么问?我的心跳忽然加速。
「谁知道呢。」我装傻,「怎么突然问这个?」
……难道说……她看穿我继承了「上次」的记忆了吗……?为什么?怎么会?
「哎呀,别介意别介意,」她瞇起眼笑了笑,「本来还想请你预知看看八月的未来呢,那时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哦。再会啦。」虽说再会,但她仍盯着我。
听见八月这个关键词,我的内心產生了剧烈的动摇,不过表面上我保持着发愣的模样,「啊……再会。」我清楚绝不能对八月那个词有任何奇怪的动摇。
「嘻嘻。」多看了我几眼后,她便挥挥手,头也不回、门也不关的离开了。
她并没有继承上次的记忆,也没有看穿我的事情。
她只是在试探我,至于她为什么会试探我……「是影子吗?」他应该不会洩漏出什么重要的事情才对,但他是不是问了什么引起黑琴理绘注意的问题了?
无论如何,黑琴理绘正往错误的方向试探——她并非怀疑关于「时间回溯」的事情,而是怀疑我拥有「预知能力」,吗?
假设我将计就计的话,会不会有什么用处呢……我开始思考。
距离八月的到来,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时间充裕固然不错,但过久的话出现差错或曝露马脚的机率也会相对提高。
……没问题,截至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但为什么,我总有种无法理解的不安?
-tobe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