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捧着自己笑酸的肚子蹲在他旁边:“没有。”
陆琦不屑:“阿芷,这下你教不了我了吧?”
虽然按辈分来算,陆芷是陆琦的长辈,但陆琦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叔叔”,从来都是直呼其名。陆芷也不计较,倒是陆蓬听见会说教。然而陆蓬说教得越是疾言厉色,陆琦就越是反其道而行之。
陆芷笑了笑,道:“我认为做家主需要学得很多,但礼貌和规矩应该是最基本,不可不会的部分。”
陆琦皱眉道:“为什么?”
陆芷沉吟片刻,道:“你要号令他人,首先自己要做到。”
陆琦冷笑道:“你们这群假正经,伪君子。”
陆芷的笑意不减:“那你要不要学怎么做假正经,伪君子?”
自那之后,陆蓬很明显地感觉陆琦变了。
陆琦学会了用合适的称呼向人问好,学会了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当然,他黏陆芷也比以前黏得多了。陆芷生日那天,陆琦甚至还花光了自己平时攒的零用钱,给陆芷买了一双新皮鞋。
陆蓬觉得这是好事。陆芷是真正吃过苦的人,学问和为人都无可挑剔,愿意做陆琦的老师,简直是陆琦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在陆芷的教导下,他没有心的儿子似乎胸腔里也在缓慢长出心来。
原本如果陆芷能一直教下去的话,也许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连带陆亭也不会降生于世。
年末的时候,文学系里有了一个去法国交换的机会,老师一致推荐陆芷。陆芷很珍惜这次机会,也对遥远的异邦心生向往,恶补了一阵法语就出发了。
一年后他考上了当地学校的研究生,再后来又读了博。归国之后,便回了母校教书。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广为流传的傲人经历了。
陆芷留学期间,国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归国的那天,来机场接陆芷的还是陆蓬。锃亮的汽车载着他,不再驶向拥挤的四合院,而是开进了别墅林立的陆氏庄园。
陆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住进这么好的地方。更没想过陆铭原本也有一套别墅,而那现在是他名下的房产了。
陆蓬和续弦离了婚后,去日本留学了一段时间,回国创立了公司,现在生意做得蒸蒸日上。
而陆琦从削薄的少年长成了肩背宽阔的男人,还娶了妻子。只不过没了少时的灵动活泼,变得有些阴郁。他没有考上大学,也换过很多份工作,但无一例外都做不长。现在在一家酒店做客房经理,酒店是陆家亲族陆莺的产业,因此还算比较稳定。
晚间陆蓬一家带着陆芷到了庄园最中心的别墅,他见到了“传说中”的家主,还有很多“传说中”的同族宗亲,甚至还有自称是陆铭的亲兄弟的叔叔来找他认亲。一晚上,他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多的“叔叔”,“哥哥”,“弟弟”,“叔公”……
各种各样的称谓环绕着他,他惊讶于自己和这个世界竟然存在着这么多曾经秘而不宣,现今真实可靠的关系——至少给了他一种无上的温暖,真的固然好,假的也好。
与此同时,他回母校教书后,总不乏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人。推不掉的,他也见过一些。对方姑娘通常对他印象非常好,但最终他都礼貌地拒绝了。个中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且无法宣诸于口。
他不喜欢女人。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内心也经历过一番动荡,但因为身在宽容且多元化的法国,逐渐他也接受了自己是性少数的事实。
留学期间,曾经他有过一个年长他十岁的男伴,那人经营着一家服装厂。那段时间他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新皮鞋,对方经常带他出入高档消费场所,喝咖啡,吃高级料理,在生活清苦的国内,他完全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日子。
然而,奢华精致的生活就像啤酒上的浮沫,在生意倒闭的时候烟消云散。
除了这些,他还知道了性事的滋味。那是最原始的,无需敛藏和思考的快乐。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名字里就带着高洁之意的自己堕落,一种没有人会怪他,也不需要为之羞愧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