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还是一个有钱、有年纪、有阅历、有能力也知道自己多有能力的人,得要卑微到什麽程度,才能写出这种话?
一个人,要喜欢另一个人到什麽程度,才能宽容到不介意对方是为了钱才喜欢、才能在草稿纸上问自己这种话?
我不知道答案,也相信除了陈怀骥以外没人有答案。
走上通往咖啡馆的楼梯时,我还是不知道该用什麽心情面对陈怀骥。
那家咖啡馆在一间旧公寓的二楼,以深木头se为主调的空间里面摆了钢琴、电动机、多r0u植物、和很多的书跟电影海报,陈怀骥坐在角落那像路边随手捡来的旧沙发,茶se高领毛衣让他几乎跟背景融为一t。
我走过去,坐在他跟他的咖啡对面,「陈教授。」
陈怀骥笑了起来,「首先,我已经不是教授了。」
「其次?」
「其次你旁边那几个用电脑的都在写论文,要是让他们发现我是教授,我会觉得很不安全。」
我看陈怀骥还这麽能开玩笑就放心了。
就他这样子,jg神状况大概没什麽问题,但我转念一想,有多少人能够成功放弃自己就是因为旁人没觉得有问题。
我走到吧台边,跟吧台後那穿黑衬衫的男生点了杯咖啡,「加糖加n,谢谢。」
陈怀骥只瞄了刚落座的我一眼,就问,「放那袋子里的东西,你都看过了?」
「都看过了。」他怎麽知道的?
陈怀骥像有读心术一般,「我看你表情知道的,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充满同情啊。」
「我不知道你在匈牙利过得那麽辛苦。」
陈怀骥笑了起来,「那不是你需要处理的事情,我让你知道,也不是想要你的同情。」
「那你希望我有什麽反应?」
陈怀骥耸耸肩,「老实说,我没想过。」
真坦承,但这话也是真难接。
我把那袋子拿出来还给他,不过还是出於极强烈的好奇心问,「你那句我很有钱,你喜欢我的钱好不好是说认真的吗?」
陈怀骥直接把他的皮夹递给我,「这给你。」
这举动真是我始料未及,「这什麽意思?」
陈怀骥没回答我,而是摊开他的皮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清点给我看,「这是我的身分证跟健保卡,我得拿走不然我怕被驱逐出境;这是现钞:这三张信用卡的额度应该都是八十万一个月,哦,这是我饭店的房卡,这张也得还给我,不然我晚上没地方睡。」
我真是连吐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起,困惑得一蹋糊涂,「你跟我说这些g嘛?」
陈怀骥倒是气定神闲,「你不是问我那句话是不是真的吗?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在脑子里把这逻辑顺了顺,赫然惊觉,「所以你那句不是玩笑话!?」
「我什麽时候拿我对你的喜欢开过玩笑了?」
我的理智慢慢重新接上线,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这样讲,都不会觉得自己太卑微吗?」
陈怀骥笑了起来,「卑不卑微这种事情我还真是没想过,可能对我来说不重要吧?」
黑衬衫男生把我那加糖加n到se泽浅淡的咖啡端上来。
等那男生走後,陈怀骥才用闲聊的语气说,「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麽一直住旅馆吗,我觉得我那时候给你的回答不是很准确。」
我正认真品尝着我眼前这杯甜到没咖啡味的咖啡,漫不经心地问,「那准确的回答是?」
「我住旅馆是因为只有那里灯会一直亮。」陈怀骥轻啜了一口那早已冷掉的咖啡,冷掉的咖啡肯定特别苦吧,「我已经过了太多年,回到家只会看到一片黑的日子。」
「你可以找个人一起过日子。」
「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一起过日子。」
「喜欢到就算对方只是喜欢你的钱也无所谓?」
陈怀骥笔直凝望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谎言与遮掩,「喜欢到就算你只是喜欢我的钱也会心怀感激。」
我躲开他的眼神,「我不可能现在就搬过去跟你一起住。」
「我当然知道那不可能。」陈怀骥笑了笑,「我从来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只要你先别急着推开我,我就很感激了。」
我看着眼前的陈怀骥,终於懂了,他不只不想烧仓房,还把能够拿来烧仓房的那把火递给我,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伤害他,jg准地、毫无顾忌地伤害他。
因为我已经知道他的脆弱与软肋,或者该说:我就是他的脆弱与软肋。
从来都是我。
「陈怀骥。」我轻声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陈怀骥愣了半秒,很快明白这代表什麽意思,脸上的笑容迅速从温柔变成惊喜,「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啊?」
「想试试看这样叫你会是什麽感觉。」
「是什麽感觉?」
「满奇怪的感觉。」我耸耸肩,却也同时间笑了笑,「但我应该会习惯吧?」
「肯定会慢慢习惯的。」陈怀骥指着他斜前方的落地窗,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你看,太yan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