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站起身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目光再次看向温雪杳。
察觉到她的紧张,宁珩叹了口气,温声同她商量:“让小暑和许家小姐扶你下去可以么?”
温雪杳点了点头。
宁珩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宁十一将围在高嘉月身边的许流双叫过来,温雪杳正被两人扶着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奄奄一息的男音。
宁珩掀了下眼皮,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温雪杳的脸上。
“小姐”
那声音虚弱,但不影响它清晰钻入在场几人的耳蜗。
小暑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自家小姐,像是生怕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雪杳姐姐,那好像是你身边的小厮。”许流双提醒。
温雪杳身形微僵。
倒在草地上的少年胸口早已被染红,此刻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充满希冀与眷恋的看向温雪杳所在的方向。
上扬的桃花眼似藏了百般柔情和千言万语,饶是许流双仅仅看了一眼,都被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汹涌情谊吓到。
她似想起最近上京城中有关相府嫡女与一个马奴的流言,思及此,忍不住偷偷觑了一旁的宁珩一眼。
后者眼眸微垂,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就在各怀心思的几人驻足的功夫,声音再度响起,比上一次更虚弱几分。
“小姐,阿元好痛,奴是不是就要死了。”
温雪杳沉默着没动。
“小姐,阿元还有些话想同小姐说小姐可不可以回头看看奴,就当可怜可怜奴,听奴说完最后几句话好么?”
温雪杳被勾起回忆。
回忆与梦境交织缠绕,最终将彼此撕了个粉碎。
她突然挣开小暑和许流双,用力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角。
正欲转身之时,手腕被人攥住。
宁珩平静地凝视她,淡声道:“温小姐,若是实在疼痛难行,在下也可以抱你到马车上。事出有因,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温雪杳掰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宁珩一眨不眨地注视她,须臾,松开手。
她本来想解释一句她之所以还不能走是想同元烨说清楚,但又一想,有谁会在意。
所以,何必说予旁人听?
这只是她一个人与过去的断舍离,是她一个人的挣扎与清醒。
温雪杳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并没有往回走,而是停在原地。
隔着很远,居高临下地望向元烨,“元烨,如果你还想活着,便不应该求我听你说什么,而是该求求那群围着高小姐的大夫,让他们也救救你。”
元烨愣住,似是不敢相信方才听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他的脸上再度浮现直白露骨的表情,只是这次的表情中隐含几分纠结。
他的余光看向温雪杳身后早已转身离开的宁珩,凄然扯了扯唇角,“元烨明白了,小姐,是奴让你为难了。”
为难么?
温雪杳想,他让她为难的何止这片刻。
早在她向他袒露心意时。
她提出向宁府退婚时、她与温相抗衡时、她几次在他的若即若离中惴惴不安时,他怎么不说,是他让她为难了?
温雪杳轻笑了下,“既然你知道,以后便莫要再做任何让我感到为难的事。”
“小姐,你这是何意?”元烨颤声,似有预感般,眼眶瞬间猩红。
高嘉月被众人簇拥着抬离马场,四周回归空旷,这才有人发现一直被忽视的元烨。
就如温雪杳所想,纵是她不管,白家的人也不会任元烨惨死在马场之上。
因为他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在旁人眼中却也是相府的下人。经此一日后,更是相府嫡女的救命恩人。
眼见有小厮要将自己抬走,元烨不管不顾地挥开那人,执拗地看向温雪杳,“小姐,可是奴今日做错了什么?”
他再看向温雪杳时,眼里只有脆弱,丝毫不见方才的狠戾。
“也罢。”温雪杳叹了口气,没再看元烨,而是朝着方才的小厮道:“麻烦你先将他安置下去,待会儿我会命人找大夫来给他瞧。”
马场上仅有的大夫此时都忙着去照看高家小姐了,以元烨的身份,自然要等在后头。
若要即时医治,还得温雪杳派人去离此地最近的医馆请大夫。
说完,温雪杳又从怀中掏出什么递向小暑,“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