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薄易燃的棉布纱窗帘,常乐掏出怀里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满厅酒液助长,火势腾地而起。
刹那间,火光与尖叫传遍秦淮河畔。
常乐趁乱摸到邵佐的房间,朱标已经在那躲着。
邵荣反应迅速,火还未灭,他带着人堵在了邵佐房间的门口。
朱标拎着邵佐挡在身前,“邵叔叔,叫你的人退开些。”
邵荣眉峰紧拧,顿了良久,“朱元璋倒生了好儿子。”
朱标抵在邵佐脖颈的匕首猛地一颤,鲜红的血顺着锋利的刀刃滴落。
邵荣终于挥退左右,让开条路。
朱标挟持着邵佐,常乐拎了把捡来的刀与他背靠着背,他们迅速移往甲板。
火掺着酒精很难扑灭,画舫半边塌落,最重要的是混乱定会引起应天兵马的注意。
朱标和常乐被逼至角落,再往前的唯有跳河。
“为什么?你即使以我为投名状去张士诚军中,也不可能有比现在更高的职位。”
朱标停在甲板边缘,仿佛好奇的代父质问。
邵荣相当于是朱家军的二把手,地位几乎只在朱元璋之下。
而苏州的张士诚,既有亲弟张士信,又有心腹赵世雄,邵荣前去绝无可能有在应天府的地位。
明知不可为,偏偏而为之。
朱标勾起嘴角:“邵叔叔,你是在嫉妒我爹么?”
嫉妒原本平级之人,一跃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邵荣被点出了心中隐秘,眼神瞬间凌厉,“无知小儿,你懂什么?!”
朱标:“我的确不懂能力欠缺之人的苦闷。”
他那肆无忌惮的语气,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专门来添油加醋的么?
常乐无语地紧了又紧手里的刀。
邵荣气歪了嘴,好一会儿,都只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大喘息声。
朱标仍不满足,他继续点火道,“你儿子也跟你一样蠢,白白送上门来给我们。”
邵佐嘴里的破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他梗着脖子痛骂,“朱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朱标云淡风轻,“你死了我也不会死,你爹还要用我去换他的功名利禄呢。”
邵佐,“爹,杀了他,杀了他。”
他疯狂挣扎,就跟发狂的动物似的。
朱标死死捏住他命脉,“你爹不会动手的,我杀了你,他也不会动手。”
夜色沉沉,河面浮起浓雾,甲板环绕着邵佐凄厉的咒骂声。
疾行的画舫绕过浅滩时,不得不缓了速度。
忽得,数十条乌篷船无声无息围了过来。
朱元璋亲自立在船头,眸色冰冷,仿若整座画舫皆为死物。
邵荣骇得再难顾及邵佐,他扑过来就要抓朱标。
朱标狠狠把邵佐推了过去,拉着常乐猛地跃入黑漆漆的河水。
河水沁凉入骨,常乐没有任何犹豫,深深扎入可堪承受的最深处。
朱标也是做此选择,他们都不想被激射的箭雨穿成筛子。
河面瞬间没了两个人的身影,乌篷船跳下无数兵将,全都冲着救大帅之子的功劳而去。
唯有常遇春和蓝玉,“乐儿,乐儿!”
常乐前生是名副其实的北方姑娘,并不擅长游泳。
运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胸腔几乎要爆炸,常乐扑腾得钻出河面。
人多力量大,朱标已被护着上了乌篷船。
常遇春响如擂鼓般的喊声,持续回荡。
常乐使劲挥舞双手,“爹,我在这儿”
常遇春如猛龙过江般飞跃而来,常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揽入个宽厚的怀抱。
战场厮杀出来的汉子,最是清楚时机的重要性。
他二话没说,扛着女儿就把她往乌篷船上送。
晚风送凉,常乐连着打了三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