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分析后他开始求生,识时务猛磕头,慌着腔:“求小姐放过奴才,是奴才有眼无珠惹了您 您的 ”
微微抬眼寻拖累身体尤为狼狈寒碜的黎至,他咬牙拎着心肝颤道:“您的夫君。”
许襄君听到打断她、磕巴求饶的语调本不耐烦,直到‘夫君’两字,她才略略舒展神色。
神形上认可了她与黎至这重身份。
这话出口,黎至疯癫的边摇头边寻着屋内能躲藏身形的地方,喉咙哽塞、粗气不绝。
他不是,这三个字却扔不出嗓,最终他跼蹐不安喃喃:“我不是黎至。”
不是黎至。
声音轻易吹散在风雪呼啸中,却无比清晰得传到许襄君耳里。
她听这熟识声音自我否认,要与从前的自己分割不认,许襄君心口堕了块冰一样,寒得不知道身上哪儿疼,但哪哪又都是疼。
满室皆空,他一个能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只好缩在离门前身影最远的角落。
嘴里依旧呢喃:“我不是黎至,不是 ”他扭着脸,一点余光也不往门前放。
半张脸埋进袖头,极碎的声音梗在喉咙里,怎么都不能完全咽下。
素白无色的脸上眼眶红得扎眼。
这太监磕的地板‘哐哐’响,语无伦次:“求小姐放过我,求小姐放过我,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没看到,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猛地想起什么,嘴赶嘴说:“卯春宫还有活计要奴才做,奚宫局再没人去,晚些丞主回来知晓了,今夜在局里的人都不好交待。小黎子 不不,黎至爷爷暂时也得仰丞主鼻息,求小姐让奴才先办了事,免得牵累您夫君。”
“求小姐开恩,开恩,放奴才一条生路,奴才贱命一条,不值当小姐新年动手,求小姐饶命、饶命。”
许襄君只顾看黎至反应,人僵在原地,眼中尽是难色与不忍,痛心掺在眼泪里含饱眼眶。
那太监见此状,一边磕头一边往许襄君身前凑。
直到不少雪屑从大敞的门飞到发顶,没裹紧的脖子灌满雪沫子,凉到胸口呼吸不上来气。
他照旧磕头膝行求饶,一边全身蓄力到四肢,看准时机在许襄君失神下猛地朝门外扑。
眼前一蓝影要错身冲出去,许襄君动作比脑子快地伸手一拽,人跟着颠簸差点摔倒。
他脚下又踩到尸体的腿,人滑倒,头撞上门柱,额角登时青紫浮色。
许襄君这才回神,匆匆急手摁人到门框上。
忙用簪子抵住他侧颈威胁:“再动我杀了你!刚才我已经动过手了,不在乎再多一人。”
许襄君手颤动不稳,簪子上血滴他脖子上,两人拉扯间染开血色。
这太监眼中阴鸷发狠,不管不顾挣扎,他再不跑才是真的会死。
“去你的死丫头。”他一掌掀翻许襄君,手脚并用往门外爬。
许襄君‘砰’地跌撞到一旁,手按进地上血滩,粘稠腥气液体直直凉进心涧。
看掌心满是血红,许襄君人打起颤,心脏紧到窒息,风吹得她脑子重起来,两眼昏花,颊上异红更显。
“今日宫宴老子虽去不成,但也知道是大皇子择妃,你能入宫必然是被挑选的贵女,却在此刻宴会上偷跑出来跟个刚断根的太监夫君郎婿。你们宫内苟合、杀人灭口,好一对不要脸、逆国律的狗男女。”
门外粗喘着的叫骂饱含劫后余生愤怒。
风雪交杂中声音断续愈远,许襄君心思泛震,大想不好。
他要跑了!
许襄君扫眼屋子角落震惊看向她的人,咬牙撑起身子提着簪子出门。
院子风大雪厚,那太监方才磕头磕得诚,又加头撞过门,现在冷风骤然裹身,脚下一个晃连一个,逃得极为吃力。
许襄君病重浑身虚热绵软,进入风雪后也腿脚打颤,差点软倒在雪地里。
她目光却死死盯紧眼前不远的背影,连步追上。
今日他不死,就是他们死,是万万不能让这太监出门叫喊的。
他被风雪迷了眼,两耳呼呼灌得尽是风声,身后‘嘎吱嘎吱’雪声越近,他咬牙更奋力往前跌撞,胸口急促到不能自控。
院子雪深,越走越吃力。
想起新年间宫道有侍卫巡查,临到院门不远他突然扯起嗓子大叫:“来人,杀人了!奚宫局有人杀人了!快来人!快来人啊!”
风雪也掩不住的声让许襄君心口胀得慌神,小跑却被风雪绊住腿,斗篷迎风扬得她几乎快站不稳。
许襄君一手解了斗篷,迎风大喝:“闭嘴!我乃左光禄大夫许阜独女,外公是归德大将军。方才宴会皇后娘娘已亲封我为大皇子正妃,夏至便要与殿下合礼,你若出去寻人才是真正死路一条,不若 ”
斗篷一掉,她浑身入堕冰窖,当真是个半生半死。
许襄君头晕,嗓子生冷涩疼,坚持说:“不若你捏我这处把柄,待我日后成皇子妃,万事应你可行?”
这太监也聪明,人摇摇欲坠却还撞着风往门走。
“老子今日不出去,焉知不会死在你这对夫妇手下。既然姑娘这么尊贵,那我更是要出去了才能替自己搏条活路。你不必狗言,且跟黎至那阉人一起等死吧。”
言语间这太监费力爬上门前三节阶梯。
他握住门栓瞬间,许襄君胸肺被冷风灌了一肚子,一柄无形的刀已然捅进她心口,淌出的绝望无言以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