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初一,十五前宫里都忙,昨个病请了半日,近些时怕是难来,交职后我再抽空瞧你。”
这话他一脸不悦,细掐的眉倒是烦眼下事多。
他颓口气:“幸而嬷嬷来了,不然年节期间你一人当真孤寂了些。”
黎至边说边披上昨日来时的衣裳,顺手将许襄君拢至门前,垂颈吻她额角:“如若平珠有异动,叫盛松找我。”
黎至撑好伞递她手中:“院中风雪大,当心脚下。”
横臂打起棉帘,示意许襄君快去。
殿门外还在核问,许襄君佝颈从他臂下出门,一脚踏上软糯松雪上。
她门前驻足,回身抬手抵住黎至心口:“衣裳里我缝了平安福,那尊佛前求的,你勉强用用,日后我去国寺给你求。”抬手指向小佛堂。
“换洗记得取了,免得粘脏衣裳。”
黎至点头:“知道了。”
轻声缓语依依不舍,眸子里就嵌了她的脸,天下诸般都放不进去。
国寺供奉着不少大夏帝灵、社稷之器,许襄君竟敢牌前求祈,当真不怕怪罪。
“进吧。”
乌沉的天随着木门‘吱呀’,院子晕进两盏灯色。
许襄君循声望去,眼中进些光,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在灯下拉长。
她顿时两眼酸涩,脚下速步朝下。
黎至瞧她蹁跹身子落入院中,红裙曳在雪地。
“嬷嬷!”
“小姐。”
酥雪漫天,他又定睛几眼,转身离开了上辰宫。
席嬷嬷被许襄君拉着说年节喜庆话,又追着问这一年嬷嬷在宫外与子孙的事,闻嬷嬷一切安好,许襄君心里踏实欣喜。
喜笑道:“襄君所愿都成了,太好了。”
她抱紧席嬷嬷的手,自顾自贴脸上:“昨儿跟他一起守夜累死了,嬷嬷再哄襄君睡一回觉。”
许襄君如同未出阁那样娇嗔求讨,席嬷嬷瞬间仿佛眼前是许府襄君的闺房。
听到黎至轻顿扼口气,她神色转眼沉凝。
伸手摩挲许襄君额头,亲和温声:“那小姐先睡会儿,醒了我们再说。”
给她掖好被子,轻轻拍着人入睡。
少顷,她瞧看许襄君睡容,这时天才刚亮,朦朦白的晨光扫在她姣容上。
又长成一岁,她出落得越发玲珑玉质,一段自然风流态度剖骨自成。
许襄君眉间无有阴郁,唇角嫣然,香腮饱满,一看便是那种好心情孕养的样子。
虽沦落至此,人倒是越养越灵气,大抵这一年是没受许多苦。
嬷嬷转眼看出去,两天一夜的雪使空中云头低沉色滞实在压抑。
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落到如此境地,她心里不知喜还是哀,胸间滞涩得抽疼。
手不禁把人握得愈发牢。
自席嬷嬷来上辰宫,送膳的人突然换成康灯手下的人。
门前侍卫看到这幕心领神会,偶然会开一两刻时辰门同白衡、盛松他们说笑两句。
开门本想到许襄君眼前卖个脸的,结果一直下雪不见婕妤出门走动,问安便像被无限搁置。
御医如往常一样,来了不请脉,做个望问随便叮嘱几句就走了,当许襄君这胎‘可有可无’似的不重视。
这个环境每日都看得席嬷嬷皱眉心悸。
偌大空殿没人伺候,没吃没喝,无人问津上心,许襄君过得跟冷宫弃妃没什么区别。
好在黎至从未短缺过什么,顿顿膳食小点送得精致,冬日银丝炭也送得顶好。
真看下来,许襄君倒也没差过什么,甚至比婕妤这个位分固定份例还要多。
席嬷嬷住了两日听闻平珠在上辰宫藏着,说要见见。
知道许襄君在做什么祸,可切实在阁楼瞧见平珠,她心中还是一阵大撼,脖子登时凉得紧。
这是何等抄家灭族的死罪,许襄君竟真有本事能瞒到至今。
瞧见平珠开始,席嬷嬷便开始呼吸不畅,脸色越变越青。
她上下扫看平珠,面色红润身段丰腴,肚形饱满,一看就是精细养着的。
“御医定的产期是何时。”席嬷嬷骤然问许襄君,“老奴瞧她这肚形怕是没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