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十公主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余温,她稍微动了动指头,只觉得有些腰酸,但是昨晚难得的睡得很好。刚刚坐起身,还没唤人,李望便隔着帘子恭谨地问她:“公主醒了,陛下问您是否要在宫里用了早膳再回府。”
“你们陛下呢?”十公主理了理身上的寝衣,“我就不留了,替我谢过陛下,本宫母亲还挂念着生病中的王老太太,还是尽早去看看让王太嫔安下心比较好。”
李望称“是”,又道:“陛下也给王老太太备下了几份上好的补品,望王老太太早日康复,王大人也能早日归朝帮陛下呢,公主也一并带走罢。”
十公主拨开帘子起身下床:“谢陛下体恤,公公伺候我穿衣吧,一会再派个妥帖的人送我出宫便好。”
殿里只有李望一人,皇帝知她不愿让他人知道两人的乱伦之事,所以嘱咐了李望一切亲力亲为。穿衣时倒还妥帖顺利,十公主虽不习惯阉人近身伺候,也没说什么,皱着眉头让李望服侍着穿了皇帝备下的衣裙。洗漱时见他递来的是薄荷牙粉,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帝与她惯用的竟是同一种牙粉,一般用的都是槐、桑枝与姜汁调和成的,独她不喜姜的味道,所以公主府里一般用的都是带薄荷汁的牙粉。
但是她也没有开口问,左右自己府在皇帝眼里已经漏得像筛子似的了,也不差这一两件了。
只梳头这一事让李望无从下手,拿着梳子站在她身后手足无措。他伺候人穿衣洗漱还行,束发这些年只给皇帝束过,真要他给女子梳发还是头一遭。李望看着齐人全身铜镜里十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等待着的样子,嗫嚅道:“公主,奴才手拙,不如奴才唤个靠得住的、心灵手巧的来给公主梳妆。”
十公主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无妨,就束男子的发髻也可,想来你陛下养心殿里也没有可供本宫梳妆的器物。”
博古架后走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皇帝下朝回来了,见李望手里拿着的东西就知道什么情况了,笑着走过来,李望连忙帮他解开那身上朝的龙袍,连常服都没换上他就快步走到还坐在镜前的十公主身旁,手里捏着李望刚刚拿着的梳子:“李望不会,朕会,不如朕来帮皇姐梳吧。”
十公主无可无不可,左右还有昨日带着的钗环首饰,也还齐全,于是慢悠悠地打开放在李望搬来的小几上的朱漆纹奁,捡起里面的牡丹金鎏玳瑁手镯给自己带上,从镜子里打量跃跃欲试的皇帝:“陛下自告奋勇当然好,只怕毓敏在宫里呆得久了,陛下不好交代。”
皇帝边用玉梳给她轻轻理顺发丝边答道:“朕定让皇姐满意。”
她扯了扯嘴角,随他去了,无谓在这点小事上与他吵。皇帝使了个眼色给李望,李望行礼后转身出去了,是要去拿什么东西。见十公主要继续往另一只手上套金钏,皇帝连忙空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皇姐今日和昨日的样子不换一换?可巧朕这里有些空出来的首饰,不如给了皇姐试试,若有喜欢的皇姐一并带走。”
十公主刚要点头,却想起皇帝身边能有什么空出来的首饰,怕不是留着给他的妃子们的,给她算怎么回事?于是阴阳怪气道:“毓敏怎配享用后宫之物?陛下不如还是拿回去吧。”
他矮下身与镜子中的她平视,忽地笑道:“皇姐怎么不配?皇姐若是不配,这天下也没人能配得上了。”
她愤愤然瞪了他一眼,想他真当自己是他后宫里那些个盼着君恩雨露的女人了。皇帝接了她这一个白眼,竟然美滋滋起来,注意力复又转移到她那一头乌发上了。
不多时李望回来了,手里捧着个雕着琉璃螭龙盒小心翼翼地进来了,那琉璃被烧得宛若天边灿烂晚霞,十分夺目,仅看盒子就知道里面放着的东西有多宝贵了。十公主隐隐有些期待,却不愿丢了体面,露出渴望的神情,只稍稍转了转眼神,身体还是慵懒地岿然不动,任由身后的人打理着发丝。
李望将盒子放在了小几上,轻轻地打开了搭扣,只见盒中东西不多,一根桃花蝴蝶琉璃簪,蝴蝶的翅膀颜色繁复精巧比之盒子过之不及,莹莹的蓝色泛着一丝轻盈的绿色,连蝴蝶黑色的斑纹也烧出来了,桃花的粉色则淡淡的,只花心中间最深,花瓣外延极淡,里面用了碎的鹅黄宝石仿那花蕊,拟态已登峰造极,连她都忍不住小小地赞叹了一声。
皇帝见她神情欢喜,给她梳着高椎髻也不作声,等她欣赏完才开口道:“此簪子美则美矣,却不适合朕今天给皇姐梳的这个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