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余青蕊渐渐冷静下来,贺七娘当即准备去寻康令昊,决定待雨一停,就送人出城。
哪料,甫一起身,手边便传来一道轻柔却坚定的力。而余青蕊,也在她不解的视线中,扬起一张惨白的脸,挤出安抚人心的笑容。
“七娘,我其实早已想明白,我不可能一直躲下去的。如今,我们的生活好不容易渐入佳境,五郎和小妹都过得开心,我舍不得放弃这样的生活。”
“我觉着,那位许刺史,定是不知我存在的!”
“而且,酒坊还承载了你我的心愿,我们定不能轻易放弃!许刺史那处,我尽力避开就行,只是那样势必会难为了你我,要么我还是”
“别,阿姊~这样,我们先观望着。再说了,我同许瑾之间,阿姊也不必担心,我和他之间,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贺七娘一眼看穿余青蕊的心思,知道她这是想到了自己与许瑾之间的过往,因此生出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先躲去秦州。
可余青蕊的话,也提醒了贺七娘。
是啊,丢了伊州的生活,她又能带着五郎他们躲去哪里呢?他们姊弟三人,好不容易才渐渐安定下来。
明明阿姊是宁可用弱女子的力量拉水送水,也只想安稳地在伊州活下去啊
纵使心中仍是不安得厉害,贺七娘却是在余青蕊面前展颜一笑,再未说过一句让她离开的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下去,总会有法子的!
最后说好,二人都继续将这事在五郎和小妹面前瞒得死死的,至于其他的细微处与今后的应对法子,则等到贺七娘从许瑾那处探望过后,回家去了之后再细说。
之后,交代了五郎他们好好照顾余阿姊,贺七娘自个儿则再次上了马车,来了许瑾这儿。
虽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就当是为了继续哄着许瑾,让他带她去探望阿瑜,或者说,是为了来为阿姊探知虚实的吧!
幽幽叹气,贺七娘趴在榻边,犹豫纠结于不知到底该不该出言试探许瑾,看他过往到底知不知道余青蕊的存在。
但贺七娘偏又担心得不行,她害怕因为自己冒失的试探,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使得许瑾察觉不对,从而暴露余阿姊的存在。
却也担心事实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延展,许瑾暗地里透出什么消息,从而使得她们未设防备,然后被折腾个措手不及。
趴在床榻边缘,小腹处一直隐隐扩散出延绵不断的凉意,叫人有些难受。
鼻间满是熟悉的清雅香气,隐约还藏了许瑾身上苦涩的药味儿,贺七娘将腿蜷起,靠在胸前,一手甚至移到腰下,将掌心贴了上去。
脑袋因那股凉意而昏昏沉沉的,眼皮子缓缓落下,却又被她勉力掀开。
及至眼帘越来越沉,最后在不知不觉间盖下,贺七娘都没能发现,在她的身后,那双原本紧紧闭起,被她猛然前凑都没有变化的双眼早已缓缓睁开。
这会儿,专注的目光正自其中溢出,定定落在她脑后,将贺七娘的身形笼罩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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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贺七娘的呼吸声愈发平缓绵长,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的许瑾,方才细微动了动他已经有些发麻的手脚。
缓缓起身,他从另一端绕下床榻,赤足踩到地上。
披着单薄的内衫,他慢慢走到贺七娘身边。
蹲下身子,许瑾用同样的姿势趴在床榻边缘,贪婪用目光描绘着贺七娘犹自沉睡的面容。
如梦中,“许瑜”在书房中执笔,一遍遍勾勒出线条那般
眼下,贺七娘穿着他的衣裳,袖子和裤腿都卷了好几层,垒在腕间和脚踝处,看上去层层叠叠。
腰间未系蹀躞带,而是用一根衣带系住,好歹将松垮垮的袍子捆在她的身上。
脚下未套鞋袜,袒露着白皙的脚背和趾端的一抹嫣粉,那抹色看得许瑾的眸色倏然变深。
可他很快移开灼热的视线,只喉结不自觉地急促滑动,双手攥紧,却将目光深深胶于贺七娘的眉眼间,坚定地不再去看那抹风光。
须臾过后,他伸出手,轻轻将落在她鼻头的发丝捋到耳后。
见她眉宇间的那缕不耐褪去,许瑾撑起脸,蓦地于眼底沁出一抹真切的笑。
站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环过贺七娘的肩头和膝下,将人一把抱起,随即迅速、却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在榻上。
俯下/身子,许瑾单手扶起她的后脑勺,将枕头垫到七娘颈下。
见她在睡梦中先是抿了抿唇,然后很快转过身子,由仰躺转为侧躺,他终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睡着以后就雷打不醒的习惯,还真是同梦中往昔一模一样。
用手背轻轻贴了贴贺七娘的手背和脚背,触及一片沁凉后,许瑾不愉地皱起眉。扯过犹还残留了他体温的薄被,他动手将贺七娘盖得严严实实。
细看片刻她的睡颜,许瑾再次用手背轻贴,感知到她手背终是暖了起来,这才起身走出屋子,打算吩咐远松,赶紧去为她准备一双合适的鞋子。
于梦中之时,目不能视的七娘时常会踩错鞋履。
每每于此,她总会一边抱怨鞋子太大,挂在她的脚上害她走路都不能顺畅,然后一脚踢飞脚上的鞋。
她会光着双脚满屋子乱走,或者干脆翘起脚趾赖在原地,等着他去抱她,再为她亲手套上她的鞋履
只是可惜,那时的七娘,只会唤他“阿瑜”。
这一次,许瑾希望她唤出口的,是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啊~~~好想~~~吃火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