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康令昊话间磕磕绊绊的地方,贺七娘点点头,应了声那便好后,继续听着康令昊说话。
“等我那边忙完,马不停蹄地赶回伊州,想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结果就听着五郎那小鬼说了余娘子的事,晓得你是跟着来东都想法寻余娘子了。”
“想着看能不能帮帮忙,结果没等商量出个法子,又有人送来了你的那封信,所以我就赶紧跑来东都了。”
贺七娘听着,连连点头。
正打算开口,同他说说打算带余青蕊一道悄悄离开的事,康令昊却是朝她扬了扬手,显示揉了揉鼻子,眼神飘忽,好一会儿,这才有些别扭地开口。
“对啦,那只中原狐狸呢?他怎的没跟你一块儿来?我祖母一直叫我务必好生同他道谢,虽然我觉得那家伙太奸诈了些,但总得来说,这事确实得谢他。”
“要不是他帮着抓出这里头藏着的人,还不晓得商路上会有多少人出事,白白叫突厥那群畜生躲在暗处谋好处。”
“不过,我这可不是承认他比我厉害了哦。他就是,可能,大概,最多也就是比我要聪明些”
喉头一梗,贺七娘看向兀自挠着后脑勺,满脸写满别扭与嘴硬的康令昊。
“康大,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避开许瑾,送我和余阿姊回伊州。”
“哈??避开狐狸?”
“你,能行吗?”想着康令昊先前的模样,贺七娘本还算有底的心里,突就觉得没什么把握了。
“笑话!怎么可能不行?你说,你想怎么弄。”
同嘴硬到不行的康令昊商量完事,直至临近黄昏,贺七娘这才离开。
一路上,她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有康令昊帮忙,总好过她一个人想法子,也就慢悠悠地往回走。
手上提着的,则是康令昊特意叫人去买来的点心,说是用来应付许瑾。
其实,贺七娘本人倒是觉得这并没有必要。
假若许瑾确实不放心她一人外出,那即便她眼下做出了伪装,他也不可能不会知道她今日到底在外去了哪里,同谁见过面,又商量过什么。
虽不知道为何会觉得许瑾昨日既然答应了她,就绝不会让人跟着,也不会在暗地里调查她到底出门做了什么。
而这,也是她敢在许瑾眼皮子下头谋划悄悄离开的底气。
拐过街角,提着油纸包的贺七娘甫一抬眼,便见着了许瑾的身影。
他站在门外的那棵已经满背浅金的银杏树下,正望着她,露出极为开朗率真的笑。
他的脚下,是秋日里落了满地的银杏树叶,黄澄澄的,在天际四起的澄粉霞色中,缠出斑斓绚烂的一地锦绣。
这样不掩欢喜的笑,贺七娘也是头一遭见着在他的脸上出现。
换作以往,即便是真心实意袒露而出的笑,许瑾也总会在那笑意里带上克制。眼下,他却是眉眼舒展,眼尾微微上翘的一双狐狸眼弯成新月模样,周身萦绕,尽是愉悦。
贺七娘停在银杏树几步开外的地方。一阵秋风卷过,掀起许瑾的衣摆,带着落了满地的金色银杏树叶,打着旋儿地奔向她。
落叶沙沙作响,眼前一暗,有人踏着这一片锦绣,走到她身边。
“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白日起就一直空落落的心间,因为这一片影,突就变得真切了起来。
“等你。”
话音落下,许瑾自然而然地探手,接过她手中提着的糕点,然后牵了她的手在掌中,二人并肩行过满地银杏叶铺就的瑰丽,缓缓往里走。
他身形高大,比她高了一头有余,这是贺七娘早就知晓的。
只是如今并肩走着,她间或朝旁觑一眼后,这才发现自伊州再见,他莫名瘦下来后,他就一直是这般瘦削的身形,连带着衣裳空荡荡挂在身上,腰间的蹀躞带都要垂得更多些。
沉默着前行,贺七娘窝在他掌心中的手指动了动,在他回应般松了松力道,由得她将手指换了个并拢的姿势后,这才平平开口。
“晚间想吃些什么?”
“都好,你做的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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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那一刻生出的贪婪◎
简单烧了两个菜, 院内不见往日零零散散走动的仆从,贺七娘招呼着许瑾将碗筷放好,佐以门外渐起的夜色, 下酒。
也没去问许瑾喝不喝,贺七娘把着酒坛一人面前倒了一碗, 便不再说话, 二人只是静静地用饭、饮酒。
间或, 她倒是会借着酒碗的遮挡,悄悄抬眼,自其后觑一眼坐在对面的许瑾。
方才在灶间, 这人就跟个黏在人身后的尾巴似的,亦步亦趋, 跟在她后头寸步不离。
洗菜淘米, 切菜扒蒜的,硬是一点儿没让她沾手。等到最后贺七娘站在锅前烹油倒菜,他这才离了她身旁的位置,转而坐到灶前, 盯着灶膛里的火候。
灶膛里的火将他的手脸映得通红, 即便隔了距离,她也仍能见着他额角滚落的汗珠。正如此时, 一眼就能瞧见许瑾尤还有些泛红的面颊。
垂着眼, 贺七娘饮下一口酒水。
余光瞥见手边的饭碗里被人夹进一大块鱼肉, 随之抬眼, 恰好对上了许瑾直直望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