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又道:“便是文宁公主说的是实情,焉知不是嘉王先假意对崇宁公主示好,待取信于公主,再行背叛?崇宁公主被哄得又是私会又是送钱的,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不是更让她难堪吗?”
郭皇后细细一想,也觉得在理,这才放下心来,对冉嬷嬷道:“你去小厨房,让她们多备些婧儿爱吃的菜,晚间让她陪我一起用膳,也该和她好好说说嘉王的事了。”
“婧儿”自然指的是郭皇后的爱女,平宁公主魏婧。
冉嬷嬷应下,退将出去,很快便准备好了一桌的佳肴。
靺鞨王子阿不罕哲术,此刻也正在享受佳肴美酒。
阿不罕是他的姓,哲术才是名。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鱼翅燕窝,身旁美婢环绕,巧笑着为他递上斟满的酒盏。哲术直接就着婢女的手,一口饮尽。
哲术很喜欢大安的吃食,喜欢这里的气候、街市,更喜欢这里的女人,她们个个又香又软,嫩生生,水灵灵,像极了雪山上绽放的雪莲花。
他们靺鞨不是没有美人,只是那里的女人整日经受风吹日晒,又不能好好保养,以致皮肤粗糙泛红,又不懂描眉画眼,和大安的女子比起来,到底缺了些韵味。
待在神京的这段时间,哲术常常会想,靺鞨若是能占据神京就好了。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哲术在婢女们的争相伺候中,吃完了酒菜,随后便揣上一包银子出了门。
今天白天,宫里来人传信,说皇上有意在明日的宫宴上为他和崇宁公主赐婚。
这本是件好事,之前他入宫觐见,曾瞧见过崇宁公主一次,早对公主的美貌垂涎已久。
但不好的是,传信的人又警告他,一旦赐婚,他便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放纵,整日流连青楼楚馆,就连家里买来的婢女也要全部打发掉。否则便是对公主不敬,和亲一事恐生变数。
为了靺鞨的大业,哲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全都答应下来,但到底心中不舍,便先和家里的美婢们胡闹过一阵,这会儿打算再去柳巷,好生放纵最后一回。
15、布施
神京不禁夜市,夜间有不输白日的繁华热闹。
哲术揣着银子,拐去了自己常逛的一家妓馆,却见妓馆大门紧闭,敲了半天的门,里头才慢腾腾地走出来一个龟公。
哲术不悦道:“怎么这时候了还不开门迎客,让我在门口干等?”
龟公认出哲术,立刻赔笑道:“王子恕罪,您有所不知,今个儿馆里的姑娘早早都被嘉王包下,被带去了群芳楼,今晚馆里没人,不能接客了。”
哲术在听到“嘉王”两个字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左肩。
那里曾被谢兰臣先后两次射中,虽不致残,却还是落下了暗疾,除了左臂不能太过使力外,每遇冬季或是阴雨天,伤处还会疼得厉害。
不过多亏谢兰臣箭术不精,两次都只射中了自己的左肩,若他射得再精准一点儿,或许自己早死了。
哲术在庆幸自己运气好的同时,对谢兰臣也更加忌惮痛恨,连做梦都盼着能将他杀之后快。
然而这里是神京,大安对西北的态度暧昧不明,单独靺鞨还没有和西北叫板的能力,哲术不得不暂时避免招惹谢兰臣。这也是他在得知谢兰臣即将进京受封时,选择搬出会同馆的真正原因。
哲术怕自己和谢兰臣住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动手。
可他都主动避开谢兰臣了,谢兰臣竟然还要给他找不痛快。
哲术愤怒地攥紧拳头,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发作,骂了句晦气,便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龟公见状,不由长舒了口气,暗道躲过一劫。之前这位爷可是稍有不合心意,就会直接动手的。
哲术又换了一家名叫春风度的妓馆,也是他常去的地方,馆里还有一个和他极相好的姑娘。
然而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竟然也是门庭紧闭。
哲术皱了皱眉,抬手敲门,这次门开得倒很快,只是门内昏惨惨一片,也不像是要开门接客的样子。一问才知,这里的姑娘竟然也被谢兰臣给包下,被叫去了群芳楼。
哲术不由咬牙道:“怎么又是谢兰臣!”
开门的伙计也认得哲术,一听便知他在别处也碰了壁,便解释道:“王子怕是还不知道,神京所有的伶人妓子,今晚都被嘉王包了去,上百来号人如今都聚在群芳楼里呢。”
伙计啧啧感叹道:“我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说完,他瞥见哲术脸色阴森,急忙又说道:“月奴姑娘早猜到您这两天怕是要来,和其他几个姑娘本想留在阁里等您,可她们哪儿抵得过嘉王的权势?最后还是不得以被带走了。”
月奴便是哲术的相好,也是春风度的头牌。
伙计怕哲术会在这里闹事,便一股脑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嘉王,暗示春风度的姑娘们也是被迫的,让哲术别记恨他们春风度。
哲术再一次扑了个空,憋了满肚子的邪火,也意识到可能是谢兰臣在故意针对自己。
谢兰臣如果是正常寻欢,包下一家两家妓馆已是极限,可他偏偏选择今晚,把全城的妓子都包下来,分明是知道自己只能再放纵最后一晚,便故意不让自己如意。
哲术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气得一拳砸在一旁的大门上,在上头留下一个明显的坑印。但到底顾忌着明日大安皇帝要为他赐婚,今晚实在不宜生事,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今晚想在外头寻欢是不成了,哲术只能忍气吞声,转身回家。
可他人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听见身后春风度重新关上的大门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方才是那个蛮子王?”
“可不正是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他还真当月奴姑娘多喜欢他呢?月奴好歹是咱们这里的头牌,琴棋书画没有不精通的,别的公子哥儿过来,时常和姑娘一起奏个曲联个诗什么的的,这叫雅兴。这位爷倒好,每次来只为那档子事,枯燥无趣得紧,月奴早就不耐烦他了。
“况且他人又小气,每次给的钱都不多,偏他胃口又大,又要吃得精细,刨去他的吃喝,也就不剩什么了,前头月奴陪了他半个多月,挣的银子竟还没有底下姑娘的一半多。不过是因为他王子的身份,月奴不敢拒绝,只能捏着鼻子伺候罢了。”
“这次嘉王倒是出手大方,直接给了月奴姑娘十几个金饼,听说人也俊美风流,这样的才是好主顾,外族人到底小家子气……”
哲术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抽出腰间的佩刀,转身便朝关着的大门劈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