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村是她的娘家。
前段时间回去听到个新闻,老梁家的女儿马上大学毕业,不留城,打算回来帮家里忙。
有什么可帮的?
老梁家承包了很大片山区,像很多村民般种樱桃苹果梨等各种水果,但赚不到多少钱的。
就说樱桃吧,市场价二三十块,实际收购价五块多。
差价去哪里了?
水果贩子大老远开着货车来有成本,水果摊房租电费人工,一层加一层。
果农呢,扣除每年的人工肥料,只赚个辛苦钱,赶上倒春寒啥的天灾,一年功夫白费了。
所以不管什么时代,老农民改变不了靠天吃饭的命。
一个女大学生,放着大城市的办公室不待回老家,每天风吹日晒,仙女也得变村姑。
不过,大学毕业
玉红大娘眼睛亮了:“锦绣,有男朋友了没?”
梁锦绣后悔了。
农村现在娶媳妇特难,一是早些年重男轻女造成的男女比例失调,再则年轻人喜欢城市生活,去了眼界大都会变。
如今农村的婚姻市场已经不能用一家有女百家求了,二婚女子都争着娶,更不用说像她这样长相不错的女大学生了。
老妈电话里说过很多次,让她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自打回老家的消息传出,立刻成了媒人的重点攻略对象。
边界感,农村不存在的。
梁锦绣正想怎么转移话题,中巴车忽然来了个急刹车。
刹的太猛了,一车人脑门全部撞到靠背。
立刻没心情聊天了,纷纷怒气冲冲找司机麻烦。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的。”司机连连道歉,解释道,“前面停着两只鸟,不刹车就撞上了。”
马路有鸟不稀奇,一般车未到就飞走。
司机是个心肠不错的,连续摁了好几声喇叭,见鸟还是一动不动,只好推开车门下车。
梁锦绣跟着跳下。
四十度的高温,石子路滚烫,能把鸡蛋烫个半熟。
两只鸟似乎感觉不到,一只腹部朝上,另一只趴在它身边,褐灰尾巴有不怎么明显的黄绿色暗纹,黑乎乎的小脑袋正中,一撮白毛非常醒目。
是白头翁。
“这只死了吧。”司机走进蹲下,轻轻碰了碰腹部朝上的那只——爪爪已经开始僵硬。
他看向另外一只,愣住了。
还活着。
又好像死了,任由他抓起毫不挣扎。
它黑豆般小眼睛噙满泪水。
鸟会哭?
不少乘客跟着下来看热闹,其中就有那位玉红大娘,她打开摄像头一边拍视频一边感叹:“救不了的,另外一也活不成了。”
白头翁,山里常见,就像名字般,一生只爱一次,一个配偶到白头,一只死了,另外一只绝对不独活。
而且方式特别惨烈——飞到空中脑袋朝下狠狠坠落。
如果发现有脑袋折断的白头翁,不远处,肯定能发现另外一只的尸体。
像这种守在身边等死的还是第一次见。
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
有人轻轻叹气。
人这辈子,没几个能遇到真爱。
白头翁没有法律约束,没有人类丰富的情感,但它们做到了大部分人所不曾做到的至死不渝。
司机轻轻捧着放到路边草丛。
不是每个司机都会像他停下来,也可能看不见。
活着的那只依旧一动不动,它目光毫无生机,除了爱人,世界再无其它,当发现爱人尸体动了,微弱叫了声。
“不要动她!”
是个苍老的男声。
只有梁锦绣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