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学他先前模样,十分不屑的嗤了声:“所以孙侍郎今日弹劾,是在恶意中伤我了?”
“倒也未必是恶意中伤吧?”
陈士德被罢官斩首,抄家清算,但御史中丞的位置还要有人做的。
吏部考评往年政绩,拟定人选,呈送内阁后,只用了两日,就选定了原监察御史冯孟徽补缺出任。
他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从历年政绩考评以及经年履历乃至于他的出身来看,他早就该升任这个御史中丞的,甚至早在陈士德升任御史中丞的那一年。
至于为什么一直压到了如今,个中缘由,朝中众人心知肚明罢了。
不过冯孟徽这人有个极惹人讨厌的地方,迂腐,呆板,简直像极了一个老学究。
赵盈一看见他头都大了。
当年她刚入朝的时候,就是冯孟徽第一个跳起脚来反对她。
后来赵澈御极,那样的暴戾戮杀,都没能吓退他。
她刚一摄政,又是冯孟徽带头弹劾,更可怕的他还煽动朝堂,罢朝威胁赵澈。
但是那个时候赵澈是最需要用人的时候,赵盈又觉得他人是古板迂腐过了头,却不得不说是可用的人才,苦劝赵澈,赵澈才没把他拉出去砍了。
那时候定了冯孟徽出缺,她着实头疼过一阵,几次有冲动让舅舅把人给撸下来,千万别把冯孟徽送到那个位置上去。
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她答应过宋云嘉,绝不会霍乱超纲,她也本来就不想祸乱朝堂。
昭宁帝的天下和江山,霍乱了也没什么,但将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她现在嚯嚯起来怪痛快的,以后还不是自己收拾烂摊子。
冯孟徽嘛,用了就用了,他也配得上御史中丞这个位置。
不过似目下这样的情形,今后大概只会越来越多。
赵盈几不可闻叹了一声:“我想听听冯御史高见?”
冯孟徽真的是把对赵盈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的。
赵盈跟他说话的时候算客气了,那个语气和口吻,跟孙其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殿中这些人谁听不出来呢?
就连冯孟徽自己也愣了一下,尴尬的虚咳了一嗓子,语气倒缓了缓,连带着脸色也好看了些:“殿下掌管司隶院,监察百官是殿下之责,只要殿下有凭有证,朝野上下便无人有资格说什么。
但肃国公府是开国元勋,是有大功于大齐的,太祖皇帝赐下爵位世袭的恩典,肃国公府于朝中百官,便格外不同!”
他下巴微抬:“退一万步讲,勋爵人家,与朝臣本就不同,本就更尊贵,更体面,殿下却枉顾他们的这份体面,弄得京城传言纷纷,这便是殿下的过失。
是以孙侍郎今日弹劾,臣以为没什么不妥,更算不上恶意中伤。”
京城流言纷纷就得怪她啊?
赵盈在心里翻白眼:“冯大人是说,凡朝中勋爵人家,就该高人一等,不在司隶院和御史台的监察之列?
亦或者,就算这些勋爵人家犯了事,司隶院也好,御史台也罢,得拿住了真凭实据,才能把他们传至府衙问话?”
“殿下倒也不必强词夺理,偷换概念,臣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规劝殿下,行事也该谨慎些,既然涉及到勋爵人家,就该更谨慎,毕竟这样的人家于百姓眼中,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
殿下不是住在燕王府吗?既住在宫外,城中传言,难道一点不知?”
她知道,但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盈那声呵的浅笑极轻极淡:“天下最难堵就是悠悠之口,我还能管得住城中百姓说什么?还是说,冯大人是想插手过问司隶院行事,逼着我今天在太极殿上把为何传召肃国公到府衙问话告诉你?”
可是冯孟徽是不吃这一套的,拱手对着她一礼,转头就叫皇上:“臣在御史台这么多年,知道什么是本分,司隶院行事如何,与臣无关,臣也并不关心,况且司隶院设立之初,皇上就金口定过,司隶院是凌驾于御史台之上的,臣就更管不着司隶院的事。
可是臣方才所言,但请皇上定夺,臣所言究竟是有理,还是无理。”
理是一定有的,勋爵人家当然要格外谨慎,这种高门世家,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盈的所作所为,的确会弄的人心惶惶。
吏部进来选上来的人,都是合了昭宁帝心意的,不过冯孟徽这样咄咄逼人……
昭宁帝眉头皱起来:“你觉得你有道理,永嘉也觉得她有道理,你打算让朕给你们裁夺什么?”
但这话太像是昏君了。
他确实不是什么明君圣主,但也不能太离谱。
是以昭宁帝反手摸了摸鼻尖:“永嘉,听你的意思,传肃国公问话是有原因的?”
纯臣
赵盈自有盘算,太极殿上含糊其辞,好在昭宁帝本也不是非要追问出所以然来,她敷衍之余也吐了些东西出来,堵住了孙其和冯孟徽一干人等的嘴。
不过她说的极有意思。
一面承认的确有原因,是得了刘荣一些话才传孔如勉问话。
一面又说不过刘荣片面之词,还要调查考证,并非认定肃国公府与刺杀案有关。
但落在众人耳中,事情可就变了味儿的。
散朝的时候赵盈没出宫,径直跟去了清宁殿。
周衍本来有好多话想问她,见她没打算出宫,料想她为今天殿上事另有话要回昭宁帝,便就暂且把后话尽收,只等着回了府衙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