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姌心潮起伏,不得平静,但也不愿再与谢宣探讨梦境之事,于是与两人招呼一声,看着谢宣离开,她迅速关上门,长叹一声,经过今夜,她压力倍增,就怕谢宣什么时候全记起来。
谢宣和刘道坚来到楼下,见地上躺着十来具尸体。
刘道坚道:“外面还有,这些狗贼倒是油滑的很,在里面也买通了人,今天听说琅琊王信使来了,这才趁夜偷袭,谋划的倒也不错,哪知我们早就有了安排。说起来真是神了,子渊你料敌于先,这份智谋足以为帅。”
谢宣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面貌,“北地来的流民,心思驳杂,有混进来的探子一点不奇怪,算什么智谋。”
刘道坚郎朗笑道:“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你竟能与琅琊王议定训练私兵,短短时日就招募到了这么多人。”
谢宣道:“明日将这些尸首全送去军营,杀鸡儆猴立个威。”
两人议定好,很快从坞堡内跑来几个兵士,将尸体全搬运出去。
刘道坚刚才大战一场,正是热血沸腾,看了眼谢宣忽然笑道:“我说子渊,刚才那真是个郎君莫不是女郎扮的,生得细皮嫩肉,国色天香的……”
他说到这里,谢宣彻底冷了脸,目光更是严厉。
刘道坚道:“不说了不说了,一个小郎君你护成这样,莫不是有些怪癖。”
谢宣道:“不要拿她取笑。”
刘道坚哼唧一声,大声叫嚷着仆从送水来清洗一下。谢宣正要走,忽然又停住,回头问:“若是我能卜算将来之事,你会如何”
刘道坚道:“若你真有那个本事,我自然先要求一卦。”
谢宣眸光一沉,心道:对了,这才是人之常情,可卫姌听说他梦境中预见为真,竟不问一句,这才是最大的破绽。
作者有话说:
一六七章情急
卫姌等外间平静再无声响, 合衣睡到床上,辗转难眠,谢宣所说关于梦境的事翻来覆去在脑中浮现。他说遭阮珏算计十余年不得安宁, 难道前世的事还有隐情想到此处, 卫姌却是暗自嗤笑一声,前世夫妻离心, 浑噩半世,他便有千百种苦衷,与她又有何关。何况已是再世为人,她已选择舍弃卫姌的身份, 就不会再去纠缠旧事。
前世清苦多年,卫姌自觉已经看透不少世事,如今谢宣苦恼困顿,全因梦境模糊,未见全貌。若他真是彻底想起来,只怕也不想重蹈覆辙,就是如此一来, 她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卫姌越想越是烦躁, 跑来一趟惹的全是麻烦。一直到天都亮了,才阖目睡了一会儿。清早又赶紧起来先梳头发收拾一番,然后才放仆从, 漱口梳洗。
早饭卫姌是和谢宣刘道坚一起吃的。
刘道坚对她好奇极了。他相貌天生丑陋,幸亏出身士族,但自小因为这张脸也没少吃亏, 背地里时常被人嘲笑唾骂。他偷偷瞟了卫姌好几眼, 心里骂了一声, 原来还真有长成这样的小郎君, 这也难怪自己长的不受人待见了。
彭城刘氏与卫家是姻亲,他与卫姌寒暄几句。卫姌态度十分客气,两人聊地融洽,倒把谢宣冷落在一旁。
吃完饭后,卫姌立刻提出要走。
刘道坚道:“那正好,我也要出去,送你下山正好。”
卫姌点头正要道谢,谢宣道:“还是我去送,你有正事要忙,别耽误了。”
刘道坚也不在意,站起身郎朗笑了一声道:“行,咱们分头行事。”
谢宣叫仆从将桌上一屉甜米糕包起来,让卫姌带在路上,又吩咐人去备车。
卫姌昨日才经他一番试探,心中还有所警惕,便四处瞧瞧没有说话。
谢宣道:“你眼睛有些红,昨晚没睡好”
卫姌道:“我胆儿小,昨天听见外面动静,有些睡不着。”
谢宣道:“时间还早,若是困倦,现在可以去补会儿眠。”
卫姌摇头拒了。这时仆从进来说牛车已经备好。卫姌起来拔腿就往外走。到了坞堡门前,兵士正往外抬尸体,一具具扔到木板上,拖在牛车后。卫姌这才明白刘道坚要做的正事是什么。尸体数量不少,粗粗一看就有三十多具,可见昨夜情况凶险。
谢宣快步挡在她的身侧,阻隔她的视线:“都是些亡命之徒,没什么可看的。”
到了车前她登上去,回头要与谢宣道别,刚一转身就见谢宣扶着栻木也要上来。
“你做什么”她问。
谢宣俊秀的脸上微微一笑道:“正要回趟广陵,与你一同走。”
卫姌蹙眉,但他已经上来,坐到车内,她坐在另一头。
谢宣合上厢门,轻叩两下,车夫一挥缰绳,牛车通过坞堡大门,朝山路缓缓驶去。
卫姌没想到一路还要与谢宣相处,脸上虽还平静,心下则有些不安。
“玉度,”谢宣道,“昨日匆忙,有些事还未说清,趁着现在,正好问你一个问题。”
卫姌心顿时一紧,“什么事”
谢宣道:“我所梦见的事,只要记得请,必会成真,你既已信了,居然一句都不曾问过未来之事。”
卫姌身体微微一僵,难怪昨日就有些隐隐不安,原来是出在这上面。寻常人若知道这等玄奇之事,自然会有所好奇,但她对此避之不及,反倒显得奇怪。
谢宣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脸,“有一件事,我心中也疑惑许久,玉度,你我江夏初次相见,你就十分冷淡,我还以为你性情孤傲,目下无尘,可后来见你对贩夫走卒都温柔可亲,绝非天生性情如此。我对你一见如故,心中只有亲近之情,你却待我始终如寒冰般,难以化解,玉度,莫非……”
卫姌听到这里,一瞬间毛骨悚然,立刻道:“我并非是故意对你如此,只是谢卫原有联姻,见着你我就想起逝去至亲,这才心情不好。”
谢宣缓缓点头,眸光深沉,“这倒也说的过去,我还当玉度与我一样,也曾梦见过什么,因我曾做了错事,让你记恨。”
他声音轻缓,不疾不徐,如老友闲聊似的。
卫姌却头皮发麻,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她长睫微垂,道:“子渊兄,念在我年纪尚小,为人处世不够周全,往日多有得罪,日后定不会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