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略军、豹骑都、丰安军、突骑都,一队接一队,将回鹘中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去死吧!”因为当面敌军的密度明显较低,杨弘望挥舞起了沉重的马槊,横向拍扫。
自重巨大的马槊击打在人身上,没有任何悬念,被扫着的敌兵全数落马。
这就是马槊的优势所在了,比骑枪更重,而且重多了。混战之时,拍人比刺人还要有效,一下子就能扫清一大片。
回鹘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越来越多的人向两翼分流。
“大帅,回鹘人改变战术了……”高台之上,陈诚第一时间发现了变化。
“不敢与咱们的马槊骑兵对抗,知道打不过,于是两翼包抄,想绕到后边,踢咱们的屁股呢。”邵树德说道。
敌人吸取了教训啊!应变速度其实挺快的。
知己知彼,是为将者最基本的素质。回鹘人知道自己的优势所在,也知道劣势所在,因此想要扬长避短,可以理解。
但这种放弃中路,两翼包抄后路的打法,也非常危险啊!
一个操作不好,就直接被隔成两半。虽说主动分成两半,与被动分成两半,完全是两个概念。但被割裂就是割裂,危险性是不小的,这其实就是在搏。
乌姆主亲自领了数百身披甲胄的骑兵,重点突击朔方军左翼来自会州、岷州、秦州的蕃部。意图就和邵树德所说的一样,击破两翼,然后包抄到朔方军精锐的中军后方,发挥他们机动力强、骑射水平高的优势,从后方展开攻击。
如果有机会的话,甚至可以尝试突击一下邵贼所在的位置。他身边除了部分作为预备队的背嵬都骑卒外,几乎全是步兵。
虽然步兵前面几排都身着铁甲,长长的步槊也很吓人,但谁知道那些步卒的成色如何,万一就被冲垮了呢?
数千骑一起冲起来的场面是壮观的。
陈诚也经历过不少阵仗了,但看到回鹘人如此不要命地猛冲左翼,依然感到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战栗感。
蹄声如雷,箭如飞蝗,万一左翼那些蕃部骑兵顶不住怎么办?被敌骑倒卷着冲回来,搅乱步兵大阵?
回鹘人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但现实让他们有些失望。
乌姆主亲领的右翼三千余骑从一开始就攻得很不顺。他们对上的是会州白家部,这几年快速崛起的汉人游牧新贵,组织结构其实与草原蕃部不太一样,多了一些汉人宗族的味道,白氏子弟兵很多。
严格来说,与麟州折家其实很类似。拉出来几千人,姓折的不知凡几,凝聚力非常强,不容易溃散,经常死战到底,是敌人非常讨厌的类型。
回鹘骑兵远远放箭,随后抽出各种兵器招呼上来,气势非常勇猛。冲在前面的白家骑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纷纷落马,但后面的不但没有崩溃,反而红着眼睛冲上前去,与回鹘人死死缠斗在一起。
不能一下子冲垮,对方兵又比你多,难免就要陷入泥潭之中。
回鹘右翼三千余骑的马速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双方缠斗在了一起,伤亡开始急剧增加。
“传令,不要管右翼,中军转向,夹攻回鹘右翼。”邵树德明确地下达了命令。
战机,已经出现!
回鹘人今天无论怎么挣扎,都注定了他们失败的命运。
只要敢于正面决战,而不是放弃删丹王城逃跑,就得败,邵大帅有这个信心。
集中主力在中军也好,分兵两翼包抄自己屁股也罢,在人数、装备、组织度都占劣势的情况下,各种折腾,无非就是换个不一样的死法罢了。
令旗很快被挂了起来。
其实根本不用他下令。老手和新手的一大区别,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也就是说,阅读战场形势的能力强。
朔方军中军骑卒在冲破当面敌军后,根本不管那些还在拼命纠缠着己方的回鹘残兵,立刻就分出了相当一部分人,夹攻回鹘人最精锐的右翼,援助己方左翼。
有人想踢邵大帅的屁股,但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结果自己被踢了屁股。
周易言站在城头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在高处,整个战场对他而言可谓一览无余。
可汗的中军几乎没起到什么阻挡的作用,两千余骑直接被一冲而垮。朔方军的马槊骑兵完全不使用弓箭,纯靠铠甲硬扛,在忍受了最初的伤亡之后,直接捅穿了可汗的中军。
右翼陷入了混战。
乌姆主可汗在核心精锐的护卫下,不断往前冲。但到处都是人,完全提不起来马速,眼看着就要被围住了。
左翼打得还算不错。他们对面的应该是嗢末等凉州部族兵,士气一般,即便人数占了优势,但依然被死死压制着,伤亡不轻。
如果再给左翼一点时间,说不定他们还能取得更大的战果,击溃嗢末也不无可能。
但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朔方军中军已分了数百人转向,从侧后攻击可汗那一路大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根本不用多说。
中军已崩,右翼即将崩,左翼即便占了上风,又有何用?更何况嗢末人也在拼死奋战,渐渐扳回了一点劣势。
这一场,败定了!
远方又响起了剧烈的马蹄声。
周易言的心砰砰直跳,莫不是来了援兵?
仔细一看,却是从西南方传来的,大概两千余骑。
这支骑兵在外围稍稍整队后,立刻开始加速,朝战场这边冲来。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周易言的心直往下掉:褐布军服,这还是朔方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