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武堡疏于防范,遭到泾原军突袭,两都溃散。叛军应是要杀来了。”斥候答道。
没藏再思立刻有了决断。
“传令下去,前往邠州城助守。仗没法打了,咱们护住邠宁即可。”
接到命令的军士们很快忙活了起来。
都是没藏部以及庆州东山党项的士卒,总计一千五百人,外加千余来自河北的军士,由没藏再思训练了两年,执行命令比较坚决。
跟一帮废物搅和在一起,即便自己再能打,也会被动摇军心,无力再战。既如此,还不如火速撤退,到邠州城暂避。
半个时辰后,神威军这两三千人列队出营,向东开拔。
其余各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即便军纪再废弛,就这样公然跑路还是过分了点吧?虽然大家心里都想这么做。
“神威军的袍泽们,何故退走?”
“就这样走了,班师后怕是要被整顿遣散了吧?以后怎么拿赏赐?”
“兄弟,听我一句劝,现在别走。待去了泾州,放两箭再跑。”
“此事必有蹊跷!”
围观的军士越来越多,还有人嘻嘻哈哈,指手画脚,出言讥讽。
到最后,没藏再思一名亲兵实在忍不住,直接回了句:“我军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仿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众人耳前。
裹挟
金乌高悬,但张濬只觉得浑身发冷。
刘崇望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看一片混乱的军营,长叹了一口气。
主帅没有任何威望,大小将领也是草包,勉强将军士带到泾州就已经是侥天之幸,夫复何言?
他突然想起了李琢这个人。
名将李晟之孙,李听之子。家族出身孙志直凤翔一系的安西北庭军,后入神策军,屡立战功,正儿八经的京师将门之后,当过横海节度使,善于领兵。
讨李国昌父子之时,带着三千神策军入河东,指挥着诸道兵大破沙陀。
但李琢的结局如何呢?
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也就加了一些荣衔,然后也不给神策军兵权,而是外放当随州刺史。
可笑可笑啊!如此之功,不重赏本来就说不过去,居然还给贬到了外地,到死都不能回京。
神策军,完蛋了!
“邵树德此贼!”之前一直沉默的张濬,嘴里突然蹦出了句。
“嗯?张帅此何意?”刘崇望一愣,有些不理解。
“唉!”张濬叹了口气,道:“吾不意神策军竟荒废至此。昔年杨复光带了五千忠武军入神策军,本是精锐能战之士,惜被邵贼夺走了。”
刘崇望愕然。
杨复光从河南带过来的那批人确实能打,忠武八都嘛,与巢军正面血战过,但人都被邵树德拐走了,现在谈这些做甚?
不过张濬的话也给了刘崇望一个思路。
其实,最早的那批神策军,在长安安家后,也慢慢变得不能打了。但朝廷不断吸纳军阀降兵入伍,而且那时候有老将把关,吸纳进来的都是降兵中的精壮,有战斗经验,朝廷给的赏赐也丰厚,自然能打。
就这样,将神策军的战斗力硬生生维持了二十年不坠。
二十年后,战斗力又有所下滑。
朝廷故技重施,每一次征讨骄藩、逆藩,总注意收纳精锐降兵,还把滞留长安的西域胡人酋豪、安西军将官后代全编入军伍,这样又维持了二十余年。
在整个宪宗朝,神策军还是能打的,不过战斗力再度下滑也是从这时开始。
其实说真的,作为京师禁军,神策军的战斗力维持了将近五六十年,威压四方,战功赫赫,已经非常不错了。
承平后堕落,或许是历朝历代禁军都难以改变的宿命。
刘崇望觉得,要想再度恢复神策军的战斗力,或许只能从收编能打的藩镇兵入手。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军士们大包小包,纷纷出逃,军官不能制,甚至就连军官也加入了溃逃的队伍,仅仅因为一句不辨真假的传言。
能因为流言就溃逃的军队,已经无法信任了。
刘崇望突然想流泪,圣人还对神策军寄予厚望,出征前还兴奋地说,在河北、河南诸镇募兵顺利,已得精壮两万余,正开往京师。
晚了啊!
“张相,诸军闻风而溃,不管传言真假,这仗肯定不能打下去了,还是趁早走吧。泾原军若得知消息,定全军杀来,我等岂不皆成阶下囚?”刘崇望劝道。
张濬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
“车驾呢?”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