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熟练地往锅里投入胡椒、葱、蒜、盐豉、野韭等调味品,然后放入大块的羊肉。
有驿卒搬来了酒坛子。
朔方流行的酒,大概有麦酒、粟酒、小曲酒、酽酒、马奶酒、葡萄酒等几种,种类还是很丰富的。
这几年粮食产量大增,麦酒、粟酒渐渐变得多了起来,不像以前主要以不消耗谷物的马奶酒、葡萄酒为主了。
胡商们点了好几坛酒,对驿站来说,赚头还是不小的。
李四让一名小驿卒过来看着煮羊肉的锅,自己则拿了碟奶渣,拎了张马扎,到驿站门口的柳树下坐着休息。
东面是灵州通往天德军的大道,这会正在修缮。
不修不行了,路况确实有点差。
特别是这会雨雪化开,路上车辙交叉重叠,满是大大小小的坑洼。
灵州及怀远县不得不征发大量百姓修路,平整路面的同时,也将大量燃烧完的石炭渣铺上去,改善路面状况。
但问题在于炭渣有些不够,只能对道路问题起到缓解,谈不上完全解决。
李四对修路是非常赞成的,因为这关系到他的生意。
但怎么说呢,各地百姓对此不甚积极,仿佛道路好坏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靠幕府拨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但靠地方乡绅则更难。
盖因朔方镇除了少数边疆豪族外,几乎没有乡绅,大部分人要么是编户齐民的党项、回鹘、吐蕃,要么是移民过来的汉人,宗族的萌芽都还没有呢。
少数老的县乡倒是有一些大姓,但他们的力量与内地的豪强大族比起来甚为可笑。
这种情况固然带来了统治的稳固,但在需要分摊地方建设成本的时候,就感受到坏处了。
只能慢慢来了,炭渣铺路,弄好一段是一段。
陆路驿道,其重要性不比黄河水运小。更别提黄河每年还有封冻期呢,这时节才刚刚开始化冻,之前可不就只能靠驿道了么?
吃完乳渣后,李四回到了前院,又去马厩看了看。
西域胡商的驼马全寄养在这里。
货物以绢帛为主,听闻是在灵州买的,那里已经成了南方绢帛的集散中心。
江陵府仙文绫、镜花绫、丝葛,魏州白绵绸、瑞绫、独窠绫,扬州“蕃客锦袍”、锦被、半臂锦,抚州葛布,洋州紫贮布、龟子绫,益州单丝罗、紫高布衫段,巴南连头獠布等。
太多了,大唐各方镇的丝织品都有,博览会看来确实不是白办的。
各地战火纷飞,胡商也不敢走远,能在灵州买到,自然一切安好。反正这玩意运回去利润奇高,进价贵一点也没那么在意。
李四是真心希望博览会能继续办下去的,最好月月开,天天开。
来往商旅的增多,不但幕府可以课税,对他们驿站来说,生意也能更加红火。
打仗?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如果真要打,去别的方镇打好了,不要影响到朔方,不要影响到他的生意。
灵武郡王励精图治十年,才搞出来如今这么一副局面,谁敢破坏,那真是人人喊打了。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驿卒冲出门去,交涉几句后,领了一名背插认旗的信使进来。
李四不敢怠慢,亲自上前迎接。
虽然一直在做生意,但他可没忘了自己的另一身份:千金驿驿将。
“这位兄弟从北边过来的啊……”他吩咐驿卒将马牵进去,随手端了一碗酸浆过来,递给信使。
信使口风很紧,什么都没说,只微微点了点头。
“准备一些食水,再牵一匹快马来,某有急事。”信使吩咐道。
李四连连点头,同时心中暗哂。
谁不知道啊?定是招抚沙碛的河西党项有眉目了。之前北上的信使就在这里休息过,当时一大群人呢,老子早就知道了。
不过能招抚也是好事啊!
沙碛那帮拓跋余孽,一个个穷横穷横的,三年内竟然已经两次入寇了。
虽然都被山南巡检使哥舒氏、鸊鹈泉巡检使庄浪氏以及留守灵州的衙军击退,但老是在一旁窥伺,抽冷子给你来一下,时间长了,总也不是办法啊。
能抚则抚,实在不能抚——那就只有出兵征讨了。
信使坐在马扎上,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酸浆之后,又拿了点蒸饼、乳酪,随后在支出账目上画押。
画完押后,他换了一匹驿马,翻身骑上,再度朝南方疾驰而去。
“可别再打了!一月下来,也能挣个一千多钱呢。这饭碗,老子还想继续端着呢。”李四小声嘟囔了几句,又到了后院当起了屠人兼庖人,忙得不亦乐乎。
四月
“你这店里的物事也太贵了!”金崇文看着琳琅满目的凶具,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