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帅,何日出兵讨贼?”李桐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上前问道。
这些日子逮折宗本不容易,因为他行踪堪称诡秘,经常在外打猎,一出去就是好几天,回来时满是收获,与军士们炙烤同乐。
嗯,就在郭下烧烤,商州军民都看见了。
“不急!”折宗本摆了摆手,道:“某要等五万大军齐至,方可进讨贼徒。冯行袭不过一小小军校,骤升刺史,安会用兵?李使君勿忧也。”
李桐一时无语。
冯行袭就三千兵,但还是很勇猛的,打得金商二州疲于奔命。若不是底子厚,当年巢军中过来的上万老兵还没完全颓废,消磨完最初的血勇之气,怕是已经败了。
“李二郎既来,便帮老夫做件小事。”折宗本突又道。
“何事耶?”
“听闻商州鱼味美,我手下儿郎多来自西北,尝过此物的不多,便给我弄些过来吧。也不用太多,够两千军士敞开吃就行了。”
李桐心里一颤。
这大冬天的,难不成还要征发百姓下河去捕鱼?
“可是有难处?”折宗本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的亲兵也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李桐。
“天寒地冻,捕鱼不易,百姓恐怨声载道……”李桐叫苦道。
“速去准备!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月之后,我要在郭下摆全鱼宴。”折宗本冷哼一声,说道。
李桐灰溜溜地走了。
消息传出之后,全州震动,上下流言纷纷,鼎沸不已。
均州武当县(今丹江口均县镇附近的……水下)内,一直密切关注着商州局势的冯行袭哈哈大笑。
他是一个喜欢弄险的人。
当年豪强孙喜聚众数千为盗,阻断东南上供道路,冯行袭便假意降顺,面见孙喜说:“州人闻公至,皆欲归矣。然知公兵多,民惧虏掠,恐其惊扰,请留兵江北,独与腹心数人从行。”
孙喜也是个憨憨,竟然答应了,单人渡江,然后被冯行袭埋伏的人手给杀了。
杀了孙喜后,冯行袭驱兵过江,贼众皆溃,后被收编大半。
冯行袭回师均州,自封刺史,后得到承认。
“折宗本此辈,老而昏聩,耽于享乐,若非嫁女于树德,焉能统兵?”冯行袭长相丰神俊朗,面有胎记,为人严酷少恩,杀性很重。
“使君,梁洋之兵东来,商洛之兵南下,皆会于上津,应要不了多长时间了,望早做准备。”州内大将全师朗进言道。
上津,在甲水(金钱河)东岸,即商州上津县,今湖北郧西县的上津古城,此时为一要冲之地。
西经洋、梁(兴元府),北上凤翔,可至关中。
北通商州,经蓝田,可至长安。
后面这条路,是德宗建中四年修建的。时淮西李希烈叛,据邓州,截断东南财货上供道路,于是修复上津到商州之山路,转运财货。
还可沿汉水而下,至均州郧乡县(今十堰郧阳区),此县有朝廷所设之转运院,转运东南财货至长安。
至于为何不行舟,因为郧乡县南的汉水中有涝、净二滩。当地有俗语,“冬涝夏净,断官使命”,行舟较为凶险,故舍舟从陆,取道上津。
所以,郧乡到上津的陆路交通状况还是不错的,折宗本、诸葛仲方、李详三人若讨伐均州,在此集结兵力的可能最大。
“三镇合兵,怕不是有万人,如何敌之?”冯行袭长子冯勖忧心忡忡。
次子冯德晏看了兄长一眼,道:“阿父,而今唯有一招,趁诸道兵尚未聚齐,先下手为强,破了折宗本一路。兴元兵、金商兵定惊惧不已,方可解此危难。”
全师朗不说话。
在他看来,先发制人攻商州,是有风险的,但确实也是唯一的办法。
若等三镇兵聚齐,他们手下这三千人,也就只能死守均州,那太被动了。
均州三县,不过数万人口,若任贼人掳掠,往后的日子怕是很难过。
冯行袭想了许久,脸色阴晴不定。这一仗事关冯家的命运,不得不慎重。
“阿父——”冯德晏急道。
“做了!”冯行袭大吼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将能打的都拉出来,攻商州,杀折宗本一个措手不及!”冯行袭一拍大腿,恶狠狠地说道:“攻敌不备,此乃兵法上策,干了!”
冯行袭为人严酷,命令既下,众人不敢怠慢。
三千兵都驻于城内,很快便拉了出来,领完赏赐之后,士气大振,杀气腾腾地出了城,花了四天时间抵达郧乡县,然后马不停蹄,又花了五天时间抵达了商州上津县。
远远看着青黛色的城郭,冯行袭突然大笑:“明日便是折宗本遍赏全军,吃全鱼宴的时候吧?”
“正是。”全师朗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看来上津县一点防备都没有,占了此城,便可北上商州,杀折宗本一个措手不及。
“此人讽我不会用兵。”冯行袭摇头失笑,道:“若知我神兵天降,不知道会不会惊惧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