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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雕落在崖壁之上。
两千骑兵牵着战马,徘徊在河清县以东的原野上。
在他们东南边的大河之畔,还有飞龙军三千骑马步兵,同样牵马步行,寻找敌人。
契苾璋所领三千骑马步兵刚刚返回白水交休整。
孙儒个坑货、李罕之个坑货、赵克裕个坑货,河阳二州就没几个百姓,野外根本筹集不到粮食。
武宗会昌年间置孟州时,孟、怀十县百姓加起来估计有七八十万,但现在十万都没有,能有八万人就不错了,乡间之间村落空虚,百里无人烟,怪不得连李罕之都对这里没兴趣,不愿来劫掠。
坚壁清野,无论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从来都是拥有大量骑兵的朔方军最讨厌的事情,因为这限制了骑兵的活动范围。杨亮现在甚至想杀到大河对岸去,河阴县是这一带最大的码头和货物集散地,应该可以获得足够的补给。
不过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大河已经化冻了。
“去孟州!”他大手一挥,没有翻身上马,而是继续苦逼地牵着娇贵的战马步行。
孟州城内,张慎思刚刚收到轵关、河清县同时遭到攻击的消息。
轵关之外,夏军连营十余里,旌旗蔽日,人喊马嘶,看起来有五万以上的大军。
河清县之外,大概有万余兵马,远不及北边。
这符合所有人的认知。
轵关陉,太行八陉之第一陉,也是最南边的陉道,可通方轨大车。
秦国东出,一直走这条路。
西朝(西晋)怀帝永嘉二年,王弥至洛阳,走这条路。
中晋(东晋)成帝咸和三年,后赵中山公石虎攻河东,也是自轵关入。
苻健、慕容垂、斛律光等,也都这么走。
正经人谁走小路啊?
“轵关可守得住?”张慎思盘算了下手头的兵力,十分挠头。
河清县有两千五百人,一千河阳衙军,剩下的是徐州降兵。
柏崖仓两千余人,一半河阳衙军,一半土团乡夫。
蓼坞千余人,除少数骨干是河阳衙军外,大部分是徐镇降兵。
本来还有一千多濮州降兵的,但前阵子被夏贼骑兵偷袭,全军覆没。
这些人,应该足够守住了吧?
轵关守军还有七千余,千余河阳衙军,三千汴宋衙兵,其余是土团乡夫。
济源县还有三千余人,大部分都是土团乡夫。
其实这两路还不是最危急的,毕竟有地利、有坚城,最危险的还是怀州方向。
目前怀州只有七千余,一半是南边调来的衙兵,一半是土团乡夫或州县兵,面对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夏贼骑军,他们现在基本龟缩在河北、武陟、修武三县,基本不出外活动了,这其实是十分危险的,因为很容易就会被切断相互间的联络,导致各个击破。
孟州倒是还有万余守军,基本都是能战的汴宋衙军,是河阳最大的一股野战力量,其中步卒万人、骑兵两千,理论上可以击破任何一支夏贼袭扰部队。
但他们未必愿意和你正面交锋,这是比较头疼的。找不到人,或者找到了,人家掉头就跑,你怎么办?
张慎思总觉得他这会是在玩一个十分危险的游戏。
兵力紧绷到极致,看似还能勉强支应,但如果有一点被突破,他就得把最后的野战部队投入进去,从此局势再也不在自己把控之中,走向不可预测的方向。
但他也不敢再求援了。
都说东平郡王一门心思东攻西守,但扪心自问,最近一年真的没往河阳增兵吗?
不是的,确实增了兵。虽然派来的衙军数量很少,只有三四千人,但州县兵和土团乡夫不下万人,这也是实打实的支持。
一个多月前,又派来了徐、濮降兵四千众,已经是在最大程度支持了,除非立刻调整战略,将重心转移到西边来。
兵力之外,物资的援助力度其实更大。这其实也是“兵力”,因为张慎思可以临时征发河阳壮丁入伍,扩大军队规模,虽然野战无力,但在老兵的带领下,守守城还是可以的。
再叫苦,再求援,有意义吗?这个决心,只有东平郡王本人可以下,其他人都无法置喙,说不定还会触怒大帅。
“都头,张全义进城了。”正苦恼间,亲将进来汇报道。
“他来有个屁用。”张慎思暗骂了句,不过还是整了整衣袍,出门迎接。
下马威
张全义在五百骑兵的护送下,入住了城内的驿站。
驿站谈不上有多破败,占地也挺大的,但仔细观察,处处透露着股颓废的气息。
家具陈设有些破旧,庭院中有杂草未除,一些房屋常年不用,打开后灰尘迎面而来。
张全义静静看着,并无二话。多年的浮浮沉沉,他早已看淡了这一切。
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
夫人储氏指挥着仆人清扫,驿卒也跟着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