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敢不敢来河阳?”
“朱三敢不敢来河阳?”
亲兵又齐声大呼。
壕桥后的汴军听了尽皆失色。这他妈是邵树德?这是李克用吧!
那个沙陀儿倒是经常阵前挑衅敌人,动辄弯弓搭箭,射杀冲过来的敌军将校。
“朱三胆怯矣。如此暗弱,不怕庞师古造反?”邵树德策马奔来驰去,嚣张已极,直到汴军放下了好几道壕桥,大群步骑欲出营厮杀时,方才大笑着离去。
平地上升起阵阵烟尘,两千骑如一阵风般离去,仿佛他们从没来过一样——装完逼就跑,真的好刺激!
出营追击的王檀勒住了马匹,看着眼前散落一地的尸体,与部下们面面相觑。
他感觉,庞都将可能会有点小麻烦了。
压力
汴军大营之内,随军要籍、法直官一齐出动,军士们纷纷回营,不得喧哗,严禁走动。
前几日连续两次进攻尝试,计损失了四百余骑、一千七百余步卒,夫子也死伤千余,以河阳本地丁壮为主。
损失不是很大,而且死伤的步卒全是坚锐军的。作为试探性攻击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庞师古正与诸将商讨,怎么啃破夏贼这个看似很严密的防御体系呢,结果来了这么一出,顿时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尤其是邵树德还说了一句“庞师古造反”之类的诛心之语,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封锁流言,但这种事怎么可能禁得住呢?
庞师古不信军中没有直接向汴州汇报的军将、文吏,这事多半很快就能传到东平郡王的耳朵里,他会怎么看?
庞师古当然不会认为邵贼一句话就能影响东平郡王对自己的看法。如果大帅真那样,也不可能打下如今偌大的地盘。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防微杜渐,此时或许无碍,可万一将来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就可能会被人翻旧账,那可就要命了。
但十万大军付于己手,万万不能因怒兴兵。
如何抉择,委实难也。庞师古陷入了沉思之中。
诸将已经分至各营,庞师古身边除了亲兵亲将、行营文吏之外,级别最高的数萧符、康延孝二人了。
康延孝是河东降人,这几年升官的速度有些快,其中原因如何,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比较流行的观点是,东平郡王开始慢慢启用外镇降官降将,对元从老人多有提防。
宣武军头号大将朱珍何在?
东平郡王初镇宣武,朱珍为其梳理旧军,选将练兵,没出大的差错。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宣武旧军虽遭黄巢、秦宗权打击,军力受损,但还是一股庞大的势力。朱珍收拢被秦宗权击破的各州军队溃兵,这些人无根无基,无复杂的内部利益链条,由东平郡王带过来的五百元从消化,基本盘一下子就有了,反过来再慢慢消化旧军,功莫大焉。
秦宗权围攻汴州的关键时刻,朱珍从青州募兵万人而回,杀了蔡贼一个措手不及,立下奇功。随后收编蔡人,重新编练,击破秦宗权后,大力整顿,皆出于珍手,为此还推荐了五十多员将领给东平郡王。
滑州内乱,朱珍率军雪夜行军,趁敌不备,翻城而入,执滑帅安师儒,抢在朱瑄之前吞并义成镇。
攻魏博,连战连胜,魏博衙军精锐豹子军两千人被朱珍杀尽。
攻时溥,决定性的吴康镇之战,一仗重创徐镇主力,也是朱珍打的。
攻朱瑄,连下曹、濮二州,只在攻郓州时,因敌人诈降,朱珍轻信,这才败了一场。
如此赫赫战功,现在居然“高升”忠武节度副使,不再领兵了。
康延孝对此只是笑笑,庞师古此时,会不会想起朱珍呢?
他不想说话,只静观其变。
“都将,孙子曰‘将不可以愠而致战’,邵贼引兵挑衅,显然计穷矣。”萧符突然说道:“河清之地,甚是麻烦。贼军据城一,据寨三,互为犄角,自相援应,攻之不易也。”
庞师古沉默不语。
“都将难道忘了彭城之战?”见庞师古不说话,萧符稍稍有些急躁,立刻拿庞师古刚打赢的徐州之战举例:“都将领兵攻徐州,也是先拔了城外的石佛山寨,这才令徐兵不敢出城,终灭时溥。今外寨不平,如何围城?”
康延孝惊讶地看了一眼萧符。
汴州城中有人传言,说萧符与萧遘、萧蘧兄弟勾连,阴附树德。东平郡王不信,康延孝却将信将疑。如今看来,萧符是真的忠于东平郡王,那些不过是嫉妒毁谤之语罢了。
“其实,东平郡王如何不知兵?河清这个样子,换他人而来,也是一般打法。”良久之后,庞师古终于说话了,他的脸上无甚表情,嗓门还算洪亮,只听他说道:“邵贼今日激我,我又岂能如他意?不过,军心士气不可堕,一会便传令诸营,分发酒肉,鼓舞士气,明日直攻贼军西北营垒。”
“都将,若河清县出城救援,则何如?”萧符一听感觉糟糕。
庞师古嘴里说着不能上邵贼的当,但又是分发酒肉,又是发大兵攻营垒,明显还是着了道啊。
“当然不能让夏贼如意了。”庞师古信心十足地说道:“我自有定计。”
萧符想说些什么,但事到临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庞都将也难!
今日之事,若大帅亲在营中,多半不以为意,一笑置之。东平郡王那脸皮——呃,东平郡王不轻易动怒,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什么挑衅、毁谤,一概无用。
但庞师古不敢这么想。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邵树德如此嚣张,庞师古又是个极为忠心的,若没点表示就有鬼了。
明日,定然有一番大战了。
“还有一事。”庞师古突然道:“我欲发一份牒文至汴州,详述河清当面之敌部署,二位不妨一起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