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试探西门重遂之后,他已经给此人判了死刑。未必要杀他,但换个听话的人却是必须的。中官韩全诲,是邵树德属意的人选,但他还是打算和韩全诲谈一谈,方能下定最后的决心,即这场造化到底给谁。
另外,南衙朝官也需安排一下。
他想让萧蘧来当宰相,但又感觉资历有些不足,年岁也太轻了一些——他今年不过三十余岁,四十都未满,这个年纪对宰相而言,实在太过年轻了。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杜让能回京了。
当然邵树德更希望在京城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人主动投靠过来。崔胤也是一个备选方案,但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这个人,一定不能有太多的雄心壮志,免得搞出一摊子事情来,让他后院起火。同时也要有点手腕能力,可以摆平朝中诸多事务,为人还得圆滑一些,不能弄得人人自危。
最后,忠诚心一定要够,这是最基本的。
这人选,还真不太好找呢。
“让杨氏进来吧。”邵树德让人将桌案上的地图、牒文、军报收起来,吩咐道。
合围
杨氏甫一进大帐,就见里面或站或立着十几个人。
两名文吏正将一大摞公函捧走,一人在上茶,一人在磨墨,还有一人在记录什么。
“参见殿下。”杨氏行了个礼,说道。
“坐下吧。”邵树德指了指对面一张马扎,道。
杨氏没有坐,看了看帐内这么多人,有些犹豫,似是在暗示邵树德将无关人等遣走。
陈诚、赵光逢两个油腻男端坐着一动不动,邵树德也没什么表示。
“殿下,事关机密——”杨氏嗫嚅道。
邵树德仔细看了看这个内廷女官,年岁不大,二十许人的样子,颇有几分姿色,洋溢着一股妇人的风情,偏偏又带着点楚楚可人的模样。
“听闻你出身麟州杨氏?”邵树德突然问道。
“是。”杨可证回道。
她很聪慧,知道邵树德这话的意思。
外命妇封爵是新秦郡夫人,新秦郡即麟州,那么很容易就能知道她的乡籍,如果再找麟州杨氏求证一下,那么来龙去脉都清楚了。
不过她祖父那一辈就搬出麟州了,已在关中生活多年,与麟州杨氏走动很少,关系淡了很多。
“你所来何事?”
杨氏左看右看,神色不安。
陈诚笑吟吟地坐在那里,赵光逢端着茶碗,细细品啜。卢嗣业、杜光乂等文吏忙活个不停,亲兵笔直地立在那里,虎视眈眈。
“直接说吧。”邵树德手指轻敲了敲桌面,道:“帐内皆我心腹,无妨。”
杨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圣人欲授殿下京城四面行营都统之职,讨李匡威、时瓒。”
“诏命几时下来?”
“明日。”
“东西南北四面行营招讨使是谁?”
“自然由殿下委任。”
邵树德突然笑了,道:“而今关中,还有别的能战之军么?这都统还有别人能做?痛快说吧,圣人想要做什么?定然不是这类无意义的琐事。”
私下里的交谈,并非朝堂问对,邵树德也不想说什么官话套话了,直接询问。
“匡威欲立吉王为监国,此等大逆不道之举,人神共愤。望殿下诛杀乱党时不要心慈手软,陛下自有厚赏。”
“吉王贤良忠厚,百官称赞,士人景仰,我亦敬重其为人。匡威狼子野心,或胁迫吉王僭位,平定乱党后,只要说清楚了,大可不必杀了贤王。”邵树德仿佛听不懂一样,皱眉道。
陈诚、赵光逢二人连连点头。
“听闻当年百官皆欲立吉王为君……”陈诚看向赵光逢,说道。
“陈长史所言不差。吉王贤良,有君子之风。时宰杜让能私下接触过一次,回来后兴奋得不能自已,高呼‘有贤君矣’。”赵光逢似乎在回忆,说完后还感叹了一下:“奈何造化弄人。”
杨可证脸色有点难看。
“殿下……”杨可证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正要递上前,被郑勇拦住了。
郑勇将信接过,检查了一下之后,方才交到邵树德手里。
邵树德拆开一看,嘴角含笑:“陛下可真是大方。奉天节度使真舍得给?”
其实,不给又能咋样?保得住吗?如今关中除了烂到根上的神策军外,就只有一家兵马,邵树德真要割个乾州出来,谁能阻止?只是他不想做得那么难看罢了,毕竟万一圣人、朝官真的硬顶,然后他用武力胁迫,让人家不得不屈服,这样可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圣人能主动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百官未必会同意吧?
“也罢。”邵树德笑道:“吉王贤则贤矣,然参与谋反,便罪无可赦了。”
皇权之争,无怪乎圣人如此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