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义从军、天雄军这些人就不该出现在淮西,因为养不起。金商、唐邓随、襄阳,养目前这个规模的军队已到极限,百姓不堪重负,突然间又多了两万人,积储不太够是肯定的。
“百姓手中亦无余粮,将他们逼死了,谁来养军?”已经升任十将的李璘不同意,道:“不如让鄂州送些粮过来,杜洪投过来了自然要出力。两个月时间,足够鄂岳运一批粮草过来了。”
赵匡璘悻悻地看了一眼李璘。大家都是“璘”,就你爱护百姓!好人都让你当了。
不过人家是夏王嫡系武学生,言必称乃夏王门生,他一个杂牌外系将领是真得罪不起,只能闭口不言了。
牛礼喊来了一名文吏,让他行文安州,以招讨使的名义要粮要械,并着重叮嘱了一句:“贼众兵少,州县残破,战意不坚,申、光二镇破之必矣。然需做好久战之准备,请拨军粮二十万斛、箭矢五万捆。”
文吏行礼退去。
“尔等不要掉以轻心。”与文吏交代完之后,牛礼又看向诸将,道:“行军征战,以立于不败之地为第一要务。梁人也在调兵遣将,我军能推进到何处,能打成什么样,难以预料。先下去吧,整顿部伍,甄别降兵,清点粮草器械。”
牛礼打仗的风格与其他人还不太一样。
每到一地,有的将领先考虑如何击破敌军,至于粮草、器械够不够,当然很重要,但未必就是考虑的重心,或者说在做决策中,其占比没那么重要,寄希望于突入敌境后靠劫掠补充,比如李克用。
有的将领就假设突入敌境后一无所获或者所得甚少,那么我需要做什么来改变这一现状,以应付最坏的情况?牛礼无疑就是后一类人。
“遵命!”主帅下了命令,诸将纷纷应声离去。
“赵使君、崔将军留一下。”牛礼又喊道。
赵匡璘、崔休二人对视一眼,留了下来。
崔休是蔡州人,曾经占据过申州城,后被击败投降。
丁会率大军压过来后,他与赵匡璘一起退往随州,如今为随州州将。
“听闻崔将军是蔡州人?”牛礼问道。
其实,将蔡州“人”换成蔡州“贼”也没问题,因为崔休本来就是所谓的贼帅。
“正是。”崔休回道。
“丁会与我攻杀数年,蔡人甚苦之,可有办法招诱蔡兵,说其反正归降?”
“这……”崔休没想到牛礼竟然打着这个主意。
不是说牛礼为人方正、死板,用兵无甚奇处么?怎么也玩这招?
“可是有难处?”牛礼追问道。
“回招讨使,张全义出镇蔡州之前,节度使是崔洪。”崔休答道:“其人素无节操,野心不小。被全义夺职之后,心中怨恨,经常口出怨言,蔡地无人不晓。夏王用兵如神,屡败梁人,今又得申州,光州也旦夕可下,崔洪闻之,或有归降之心。不如遣一能说会道之士,以高官厚禄相诱,令其率军回蔡州,振臂一呼,定有人响应,届时梁人大乱,或有可趁之机。”
牛礼沉吟了一下,觉得这是笔无本买卖,失败了也没什么,便问道:“崔洪如今官居何职?”
“汝州当防御使。”
“汝州?”牛礼有些失望。
“只是遥领。”崔休赶忙答道:“实则在蔡州为将,手底下有一两千人。”
“既如此——”牛礼想了想,又喊来一名文吏,低声嘱咐了几句,文吏点头离去。
“既如此,我便有数了。”牛礼说道:“不过,还是得咱们先把声势壮起来。崔洪这种墙头草,看不到希望,怕是不会动手。”
动荡
苍穹之下,四野茫茫。一条玉带似的小河将大地分成两半。
小河左岸,百余名蕃人骑兵疯狂催着马匹,拉开与敌人的距离,然后回首施射。
数名汴军骑兵栽落马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剩下的人破口大骂,分散开队形,从多个方向围追堵截。他们只需要追上这些可恶的蕃人,便能用粗大的马槊将他们挑落马下。
但地方太空旷了,迂回游斗的空间极大,围了半天,才截住了十余蕃人。随即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业余弓骑兵和职业冲击骑兵的差距,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仔细算算账,似乎还是亏了。
前后被射死射伤二十余人,结果才斩首十余级,还是夏贼不知道从哪里招募来的蛮子,亏大了。
小河右岸,数百汴军骑兵驻马不动。
夏贼猴精猴精的,知道右岸有树林,有沼泽,有河流,地形被切割得比较破碎,迂回辗转腾挪的空间极小,怕是玩不过他们这些长枪骑士。毕竟双方的速度并没有本质差别,分成几队围拢上来后,多半跑不掉,于是干脆不来了。
骑兵追杀,其实和人追逃一样。逼迫对方不断转向,无法走直线,而你走直线追击,在速度差不多的情况下,总能追上。
而一旦近身,善于骑射的夏贼就只能等死,反之,他们这些善于搏杀的骑兵就要被人在中距离上用弓箭玩死。
这是勇敢者的游戏,拼的就是胆大心细。
“哼!”朱全忠铁青着脸冷哼一声,一甩马鞭走了。
到郑州诸县巡视,没想到竟然遇上双方游骑厮斗,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敬翔心事重重地跟了上去。
李振、韦肇二人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夏贼游骑越来越猖獗了。往往以百余骑为一股,四处袭扰汴军的运输队伍,虽然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但非常打击士气,同时也很占用人手。
毕竟,任谁在自认为非常安全的腹地,突然遇到敌骑的骚扰,总会惊慌失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