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夏贼在阳武县渡河,很快就走了,没想到过了几天,又杀了个回马枪,跑回来大肆劫掠。
粮食、骡马等等,所有需要的全都拿走,据说比第一波渡河的契苾璋部无情多了。
魏博镇的卫州,如今看来是梁军黄河防线上一个巨大的漏洞。
夏军两次渡河,全他娘的是先突入魏博境内,然后渡河南下。
魏博正在与李克用激战,新乡、汲县这些黄河北岸的偏远县份根本没人管,兵都被抽走了。如果夏军愿意,甚至可以占一两座县城,没有任何难度。
两波一万骑马步兵的渡河,让梁人非常难受。
前阵子围追堵截契苾璋,不知道多少人追去了滑州,这会你又给我投放第二批?
阳武县令是尽责的,他担心渡口有失,亲自带着征来的数百壮丁戍守,没想到还是被击溃了。五千骑如洪流一般泛滥到郑州的各个县乡,疯了一般寻找粮食、干草,然后游动作战,让人疲于奔命。
有些百姓胆子较大,还留在村里种地。有些人则不堪劫掠,收拾细软往州城跑,或者到别的地方躲避一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
但黄河沿岸,如今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阳武县令不知道,他觉得没有……
消息很快传回了汴州,刚刚从宋、亳一带返回的朱全忠立刻召集将佐议事。
其实还是敬翔那些老面孔,但也多了一个新人:邓季筠。
以前的梁军大将,后被李存孝生擒,降李克用。
李克用虽然赏赐了宅邸、财货,并为邓季筠重新娶妻,但内心深处并不信任。
官职给了,但不给实权,只能跟在他身边出征。比如攻幽州李匡筹,邓季筠就随军出战了,甚至上阵厮杀过。
但那些兵并不归他管,事实上都是李克用临时拨给他的,打完后归建,邓季筠就又成了光杆司令。
此番征魏博,张存敬、葛从周带着三万梁军赴援。
魏州之战,葛从周率三千步军大破李克用之子李落落,将铁林军杀得七零八落。邓季筠趁乱奔回了梁军阵中,朱全忠闻讯大喜,立刻将其召回汴州,多加赏赐。
嗯,邓季筠的妻儿还在,朱全忠并未诛戮,相反多年来时不时发下一些赏赐,邓氏家人过得还不错,这让邓季筠更是感激。
至于他的晋阳的妻儿怎么办,呃,那就顾不到了。
“大王,杨行密有言,欲得楚、濠、寿三州,尽割隶于淮南。”敬翔跑了一趟扬州,本来预计要耽搁不少时日的,可杨行密快人快语,胃口还很大,敬翔做不了主,又火速赶回了汴州。
“这是趁火打劫。”朱全忠脸上并未动怒,很显然这事在他的预料之中。
杨行密这人,实力不咋地,野心倒是贼大,说实话朱全忠很看不上他。
泗州刺史张谏投靠杨行密,就让他很是恼火,但隐忍不发。
现在又索要楚、寿、濠三州,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如果有选择,朱全忠恨不得发兵灭了他。
但怎么说呢?孙儒为其所灭后,杨行密起码收编了好几万人,实力今非昔比。他若提兵北上,以如今的局势,朱全忠不知道从哪里抽得出兵来。
“大王,杨行密非那痴愚之辈。”敬翔瞄了一眼朱全忠的脸色,放下了心,道:“虽贪占楚寿四州,但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会大举北上。”
朱全忠明白这一点。此番出兵,杨行密其实是提供了不少便利的,很显然他也担心邵树德势大难制。
“今还是要解决夏贼抄掠郑、滑诸州之事。”敬翔继续说道:“契苾璋部,应已蹿至濮州。宜令贺德伦、王重师、刘知俊诸将调整部署,堵截贼人南下汴州之路。另者,宋州一线……”
“宋州无妨。”朱全忠伸手止住,道:“夏贼若敢做下那等神人共愤之事,做就好了。”
众人都把目光投注了过来,大王果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大王,夏贼若突入宋州,便是不做下那等恶事,只劫掠百姓,也是个大麻烦。”敬翔道:“滑、郑一带,旬日来逃亡数万人,农事荒废,村落成墟。如此下去,怕不是办法。”
朱全忠眉头紧皱,右手紧握成拳,良久后长舒一口气,松了下来,问道:“敬司马可有方略?”
“大王,该下决心了。”敬翔提高了声音,道:“王之根基在汴州,若为贼人突入,农事荒废不说,百姓、士人会怎么看?军将又会怎么看?今请调兵北归。”
朱全忠不置可否。
其实,防守太被动了,最好的办法,还是一劳永逸,主动进攻夏人,覆其巢穴,则危难自解。更准确地说,发动第二次河阳大战,将派往魏博的三万大军调回来,再集结氏叔琮、朱珍部,抽调州县兵及土团乡夫,凑个十余万人不成问题。
但去年的河阳大战就失败了,原因很复杂,与攻坚不克、二朱重新活跃以及其他一些因素有关。
今岁再攻,能成功吗?朱全忠没有把握。
更何况,如今这个形势,一时半会怕是很难集结起兵力了。
邵贼的战法委实太过恶心,你要集中兵力,必然要放弃一些方向,邵贼一定会趁虚而入,以此为突破口,逼得你左右为难。
你抽汴宋滑郑之兵南下,援助蔡、寿,结果魏博那边敞开了一个大口子,让夏贼的骑马步兵溜了进来。
你调徐宿蔡汝之兵北上,则两淮危矣。
调洛阳之兵东进,则直接被人突到虎牢关,与河阳联成一片,直攻汴州。
你怎么办?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氏叔琮、庞师古还要多久才能击破夏贼?”朱全忠问道。
这话没人回答得了。
庞师古能攻克夏贼据守的白狗城、新息县吗?难。
南朝梁时代北渡淮水修建的据点,庞师古兵也不多,他有什么把握攻拔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