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此时气氛已是十分凝重。
胡真披挂整齐,已经决意出征。
洛阳这个残破的样子,守是很难守了,而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北上邙山,与贼大战,联系上被困河阳南城的霍存部。
仔细算算,他们在洛阳的兵力其实并不少,只不过被分割开来,各部有各部的难处,形不成一个整体作战,极为被动。
没招了,只能以力破局,寄希望于万一。
另外,希望寇彦卿能击退从洛口一带南下的那路贼军吧,不然还是个死。
“段巡官,你怎回来了?徐怀玉怎么说?”临出发前,胡真又碰到了段凝,问道。
段凝被他派往西边的新安县,联系守将徐怀玉,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徐怀玉也是梁王的元从老人了,资历并不比胡真浅,只不过立功较少,有勇无谋,再加上梁王喜欢用新人,不太喜欢老将,故走得比他慢了一些。
“徐将军说,贼帅李唐宾加强了攻势,他不能撤。一撤,士气动摇,怕重演轵关旧事。”段凝回道:“下僚回来的路上,还远远见着夏贼骑兵往西而去。”
“有多少?”
“两三百骑。”
胡真稍稍放下了点心,叹道:“局势若此,我等皆有罪,今已无他法,唯有一死以报大王。”
段凝闻言也有些触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知莎栅城那边如何了……”胡真又有些忧心。
派往莎栅城的使者还没回来,那边有佑国军五都步军,外加数千土团乡夫,兵力与新安县差不多,守将身份比较特殊,乃梁王二兄朱存之子朱友宁。
朱存与梁王一同跟随黄巢起事,与大伙都认识。后来在攻广州的时候,朱存战死。梁王镇汴,将家人从萧县接回,二兄所出的两个侄儿友伦、友宁都到军中历练。
朱友宁还是立过一些功劳的,跟梁王打过秦宗权,前年被派到洛阳,既是历练,也是监视,胡真心中有数。
“罢了!战局扑朔迷离,贼兵黑云压城,我要管不了太多了。”胡真一跺脚,摇头道:“今率此七千众北上,成与不成,唯此一举。徐怀玉、朱友宁还有霍存,各安天命吧。”
在附近诸县征兵一万,老实说不太顺利。最主要的原因是有夏贼骑兵骚扰,百姓纷纷躲避,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人,只集结到了四千。
胡真抽调了佑国军三都精兵,带着这四千土团乡夫,悲壮地北上了。
七千人,各持数日干粮,没有长期厮杀的打算,竟然是一锤子买卖。
“唉!”段凝又叹了口气,往家中走去。
他不太看好胡真北上的前景。夏贼既然敢前出白马坡,处于洛阳与河阳南城之间,那么肯定做好了万全打算。况且,过去不少时日了,他们的营垒应已很坚固,新旧夹杂的七千兵,多半要碰个头破血流。
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都押衙马嗣勋。
此君是濠州人,家族世代在州兵中当文吏,处理各种文书工作。他也不例外,子承父业,又熟读经书,口才很好,能言善辩,甚得刺史张遂器重。
他当然也习武艺,擅使陌刀、重剑、长枪。濠州为杨行密攻取后,马嗣勋带着数百人逃归汴州,梁王悯之,任命他为汴州军府押衙,随后又派到洛阳,担任佑国军幕府都押衙,连带着他那几百老部下,也编入了佑国军。
如今城中还剩两都步军,就暂由马嗣勋统领了。
段凝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上洛
三十里的距离很近,在不携带过多辎重的情况下,平地上一日即到。
考虑到走的是邙山山道,胡真的七千人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抵达了白司马坂南侧。
从山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河阳南城之外挖了三重壕沟,壕沟内应该插有竹签、铁蒺藜,壕沟后有壕墙,军士戍守于后,长枪、步弓齐备。看这些士兵的模样,有人着铁甲,有人着皮甲,有人则啥也没有,就戴着一个布璞头,穿着麻布衣服,这应该是正规武人和土团乡夫夹杂的了。
不过还是没法破啊!
老兵为基干,带着乡勇守在墙壕后面,还挖了不止一道,攻起来十分困难。他不相信霍存父子没尝试过突围,但多半失败了。而且一旦攻击失败,撤退的时候再被骑兵一冲,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就夜间突袭机会大一些,但三道壕墙,又让他们的希望无限减小。
霍将军,危矣!
“稍事休整,分发食水。”胡真抽出腰间横刀,大声道:“休整完毕后继续前进,今日你死我活,敢言退者,杀无赦!”
亲兵们立刻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佑国军老卒还没什么,但四千土团乡夫稍稍有些躁动,不过很快被压下去了。
出来匆忙,辎重不全,很多东西都没带。但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远处响起了不间断的马蹄声,数名斥候死命拍马,仓皇逃了回来。
不用他们汇报了,胡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下令起身列阵。
天德军一千骑卒、保义军右厢六百骑兵分批出动,一部在山梁上俯视着在山间空地上列阵的梁军,一部绕到后方,奔走呼喝,还有一部在正前方,马尾上绑着东西,搞得烟尘阵阵,仿佛有千军万马一般。
“狗贼!”胡真目眦欲裂。
这种阵势,对厮杀惯了的老兵没啥大用,顶多让他们感到些许紧张、焦虑,但对新兵的杀伤力可就太大了。而新兵一旦崩溃,老兵的士气必然受到影响,战意不坚,予敌可趁之机。
“梁军弟兄们,洛阳大势已去,你等这是来送死么?”
“没看到辎重大队,你们带了几日粮草啊?蒸饼够吃吗?”
“你们走不出邙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