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沟并不算太宽,填起来也不用花费太长时间,从出外砍树、烤火、挖土、装土、运输到填壕,千余人一齐上阵,差不多一两个时辰就搞定了。
但填完一道,三四里外的另一道壕沟又被挖好了。夏军很恶心,将挖出来的土用车装走,不让梁兵就近利用。逼得他们继续耗费时间去伐木制作薪柴,烤火后再挖土。
而这个过程中照样抵近骚扰,想尽一切办法降低梁人的效率,拖延他们完成工作的时间。
不出意外,这种疯狂的骚扰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前后已经损失三四百骑了,绝大部分都死于梁兵的弓弩,少部分死于下马步战。
沉闷的马蹄声响了起来,近千天德军骑卒分成三波,由南而北,如海浪般直冲而至。
“不许停!继续前进。”寇彦卿下令道。
走了一上午了,他仔细算过,只往南走了五里地。
算上昨天走的路程,如今离伊阙关还有十里!
昨天下午加今天上午,差不多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才走了十里!这是什么龟速?
一般而言,人越少走得越快,人越多走得越慢,携带辎重车辆,速度会更慢。但再怎么慢,一天二三十里总还能走的。可这会地上都是积雪,还有夏贼挖掘的壕沟,周围有两千多骑兵日夜不停地袭扰,让他一天只走了十里,差不多创下最慢行军记录了。
夏贼的步兵还没出现,这让他稍稍有些宽心。
他不怕骑兵,骑兵拿他们没办法,但步兵是真可以强攻他的车阵。而且他们结阵而来,你一个个小车阵里面兵不多,他们可以以多打少,取得优势。
若这时夏贼派出五千飞龙军,骑马绕到他们前方,然后列阵步战,寇彦卿不觉得自己的部队还有逃生的机会。
幸好他们没有!
“嗖!嗖!”不舍得使用的备用弓弦拿了出来,箭矢不要命地往外发。
果然,夏贼骑军也就是做做样子,远远地散开了。然后分到两侧,从侧后方兜了回来,借助上风射箭。
这种烂招,从昨天玩到现在,死伤在他们箭下的已经有数百人了,士气低落得无以复加。
等这次撤回去之后,一定要换那种专业克制骑兵的偏厢车,挡板不一定多厚实,但一定要有。奶奶的,被这帮人欺负惨了。
车队又停下了。
前方的壕沟可能是最后一道了,不用寇彦卿吩咐,将士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寇彦卿登上车厢,先扫了一眼双方的交锋。
也许是感受到了危机,夏军骑兵这次冲得更近了。其中一股百余骑不顾伤亡,强行插进长直军步阵的结合部,虽然成功地让正在取土的梁兵大乱,不过伤亡真的很大,很多人直接被打下马来,乱刀斫死。
传统的骑射战术依旧在发挥作用。
梁兵竖起大盾,尽力抵挡,但伤亡不可避免,只能继续忍耐了。
寇彦卿转头看向南方,伊阙关已经远远可见了。
他心中突然就很感慨,可真是一次印象深刻的撤退啊。征战这些年,就没遇到过夏贼这种打法。
河东、河北藩镇也有很多骑兵,甚至朱瑾鼎盛时期也是大群大群的骑兵,但用兵之法,差别还是很大的。
寇彦卿自问应对得还不错。
填完这道壕,天黑之前应该可以抵达伊阙关北不远的地方。但他不会在关外扎营了,摸黑走夜路也要进关,外面太不安全了。
“呜——”北方传来了沉闷的角声,打断了寇彦卿的思绪。
他定睛一看,又是大队骑兵赶至,好像数千骑——嗯,他眼神不错,豹骑都每位骑士大爷都有两名“骑士扈从”伺候,全都四千余人。
轻骑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寇彦卿不关心,他的目光只追随具装甲骑。
“这帮疯子!”他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马车。
呼啸的北风之中,数百定远军骑兵发起了冲锋,箭矢借助风势,可能还要加上马速,密集地落入了列阵的长直军士人丛之内。
一波人冲完之后,紧接着换第二批上,再度投下箭矢。
马儿痛苦地嘶鸣着,几乎口吐白沫,但骑手毫不怜惜,一次又一次地反复驰射。
到了后面,豹骑都的辅兵也上阵了,他们骑着驮马或乘用马,射完箭之后就撤回去。
如此反复。
冲锋的过程中,经常有马儿脱力摔倒在地,没人在乎。
一根又一根弓弦被拉断,也没人在乎。
所有人仿佛是在打最后一场仗一样,疯狂得毫无理智。
寇彦卿终于下令撤退了,因为伤亡太大。
好在列阵军士周围有临时摆放的障碍物,不然就凭他们濒临崩溃的士气,被具装甲骑一冲,估计要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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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寒风之中,“臧”字大旗猎猎飞舞。
茫茫雪原之上,天雄军儿郎呼出白汽,不知疲倦地快速行军。
游骑来回,信息一条条汇总。
蔡松阳在他们西北方数里,杨晟部在他们东北方数里,西南方有天德军骑卒和关北蕃人骑兵,东南方有定远军骑卒和豹骑都,加起来两万多步骑,如同一柄铁锤,要将长直军这枚核桃敲碎。
“还有四里,快!”臧都保几乎能够看到梁贼的车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