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光看得烦躁无比,直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马扎。
杀点人还这么费劲,都是一帮饭桶!
而且这帮晋人,平日里吃拿卡要,军纪极差,直如酒囊饭袋,怎地还如此能打?
一一点验完毕首级后,刘守光让人送给父亲。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邵树德在拂云堆祠会盟诸部头人,随后引“五十万骑”东行的消息,在瑟瑟发抖的草原诸部的飞速传播下,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传到了幽州以及附近的草原上。
随消息附带的一个事实:李克用征调晋、燕大军四十万,北上云州,争锋相对之意十分明显。
对于幽州镇内还不死心的反抗者来说,这岂非绝好的造反机会?
刘仁恭第一时间联络了营、平二州的奚人、契丹酋豪,招诱他们一同南下。
这些部落不听更北面契丹八部联盟的招呼,对幽州镇也不怎么恭顺,更像是在两者之间反复横跳,谋求好处的墙头草。
刘仁恭招诱他们南下劫掠,响应的人还真不少。
怕什么?李克用来了,大不了咱们一走了之,去别的地方讨生活,晋兵或燕兵还能深入草原追不成?
十月初一,营平镇军大举出动,计有步军四千、骑兵三千多,外加州县兵两千余,全军逾万。
这么点人当然是不够的。不过算上跟着他南下劫掠的诸部牧民三万余人,就像点模样了,至少声势壮了起来。
步骑四万余人,刘仁恭志得意满。
已经有使者前往镇州了,若王镕也动起来,这就太有盼头了。
高思继那帮人,据说依附契丹迭剌部了。如果听到消息,会不会也撺掇着契丹诸部南下呢?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反正他也派人去迭剌部的牧场了,如果高思继兄弟有心,自当竭力劝说,撺掇阿保机率兵南下,机会难得嘛。
李克用,哈哈!刚刚班师后回晋阳休整两个月,就又遇到邵树德引兵东进,如今怕是焦头烂额,内外交困吧?
这个时候,往往是可以与李克用讲价钱的时候。只要自己态度恭顺点,话说得漂亮点,再奉上财货,李克用就会捏着鼻子同意既成事实。
虽然事后仍有极大可能被秋后算账,但这不就是抢时间么,看你腾出手的时间快,还是我整合完内部的动作快,机会还是有的,就是搏了!
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平州直奔蓟州。该州守军多有临阵倒戈者,直接转身加入刘部。檀蓟镇使李存进大惊失色,率步军五千、骑军两千以及新组建的契丹直胡骑两千,征讨刘仁恭。
留守幽州的康君立也大吃一惊,新毅妫、涿州、顺州等地的兵将都被西调了,如今幽州镇内能战的就李存进以及瀛洲李嗣昭了。
刘仁恭这贼子,可真会挑时间!
没办法了,只能遣使求救,一路往晋阳、云州,一路往定州——是的,关键时刻王郜的义武军也是可以救急的。
至于瀛莫镇使李嗣昭的两万兵马,通知到就行了,但暂时还不敢妄动。或可派一部分人马北上,增援幽州,但主力不能动,得防备着王镕呢。
再者,刘仁恭为什么敢造反?还不是河北三镇的独立意识太强,不愿被外人管?瀛莫二州,就一定不会出现反贼吗?这可不好说。
幽州的局势,又有点微妙了。
谈
盐池之畔,寒风萧瑟,洪波涌起。
“再过些时日,湖面也冻上了,还观甚鱼。”邵树德带着妻儿,看着一望无际的盐池,道:“夏天倒是一个好去处。”
折芳霭、赵玉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披着羊毛织成的袄裙,分外夺目。
邵树德也披着厚实的羊毛披风,身罩铁甲,内衬毛衣。
这夫妇三人,是打定主意要把羊毛风潮给带动起来了。
盐池东侧、南侧部署了大量军士。李克用已下令妫州军向东退往天成军方向,从地图上看来,这几乎是要退回妫州了。
古有退避三舍,李存孝退的这个距离可不知三舍啊,这么客气?
朔州方面也展开了小规模的冲突。
李克宁屯兵草城川,不断派人进入桑干河谷地。
晋军以步兵居多,铁骑军、银枪都将其放入平坦的河谷平原,试图截断粮道,但效果不理想,只能散开、监视了。
而在不断的逡巡中,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晋军主力藏于雁门关之后。
这部分人随时可以出雁门关,截断朔州、云州之间的联系,遮虏军方向的李克宁部也可以截断朔州与胜州之间的交通,甚至直接向西北,过河滨关渡口至河西的胜州河滨县。
折嗣裕直接将铁骑军分散到了河滨关到善阳岭之间的河谷地带,防止被敌人突然摸到背后而不自知。
消息传回沃阳宫后,邵树德算是彻底明白了,李克用也没下定打的决心。
这就对了嘛!李克用真要翻脸,他干嘛在代北和自己打?云州那个地方,兵应该不多,想到这里,邵树德心中只觉更加稳妥,已经带着妻妾儿女到盐池吃鱼来了,等待李克用最终的回应。
“大郎,此番随夏将军出征,凡事多学、多看。”邵树德亲自检查了邵嗣武身上的每件装具,最后看着儿子的个头,说道:“将来定然比为父长得还高。中和四年,我从玉娘怀里接过你这个小不点的时候,你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养儿不易,人生不易,大郎自勉之。”
赵玉上前整了整邵嗣武的袍服,低声道:“阿娘已经年逾四旬,得大王宠爱,这辈子什么样的风光、什么样的享受没见识过?而今只愿子女平安富贵。如今这个世道,大郎你选了武夫这条路,阿娘也不好说什么。唯有一条——”
说罢,附耳在邵嗣武耳边,道:“偶有小错,你父亲根本不会在意,别胡思乱想。”
邵嗣武神色微动,行礼后翻身上马,跟上黑矟军的脚步,往旋鸿池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