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军要败了,杀啊!”
“杀!杀!杀!”许是感受到梁人中军右翼的喧哗与混乱,飞龙军士气大振,奋力前冲,竟然有那么一丝勇不可当之势了。
士气是此消彼长的,夏人士气高涨,梁人士气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下去,王敬荛再打鸡血,也改变不了己方兵少的劣势,整体阵线不断后退,有崩溃瓦解的趋势了。
符彦超带着两千余骑兵慢慢绕着,时不时射出一箭,加剧敌人的混乱。一刻钟之后,他大喝一声,拔出茶山剑,道:“贼乱矣,随我冲!”
两千余骑缓缓加速,分成了三批,直接插进了梁人露出的一个缺口。
缺口之中,有人倒地,有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厮杀,有人正往后跑。汹涌的骑兵一冲而入,劈砍挑刺之下,梁军非死即伤。侥幸躲过骑兵冲击的人直往后阵蹿,与迎面赶来增援的敌军撞在一起,乱作一团。
第二波骑兵冲至,一下子就他们切成两半。
接着是第三波,斜插而入,弓弩齐射,梁军大哗,纷纷走避。
一线交手的飞龙军越战越勇,梁军似乎也到了一个临界点,突然之间就有人情绪崩溃,转身而逃。绝望的情绪带动了更多人,几乎没人愿意继续厮杀了,一个个推搡着袍泽,想要逃得一命。
大崩溃!
王敬荛在亲兵的翼护下冲出乱军,但一时间找不到马,只能步行逃窜。
他已经被骑兵盯上了,他们想要抓活的,不紧不慢地跟在王敬荛身后,骑弓连射,他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直至一个不剩。
王敬荛跳上了一辆马车,回头一看,差点掉下眼泪。上万亳、颍男儿,正被夏兵追亡逐北,大砍大杀。
“我要见邵树德!”王敬荛扔了铁枪,大声道。
十余骑士下马,一拥而上,将其压倒在地,绑了起来。其中一人谑笑道:“这便带你去见大王。”
王敬荛不再挣扎,顺从地被带走。
邵树德策马下了缓坡,将目光从战场上收回,奇道:“王将军为何要见我?”
“为夹马军将士讨一条生路。”王敬荛答道。
邵树德笑了,道:“我并未打算杀俘,放心吧。你可愿降?”
“降了!”王敬荛答道。
邵树德一愣,下意识问道:“方才厮杀之时,王将军亲率勇士,屡次摧破我军锋锐,数次挽救危局。今天这场仗,若无王将军之神勇表现,我怕是早拿下了。为何降得如此干脆?早知如此,方才何必……”
“我家世为颍州将校,梁王既为汴帅,为其厮杀乃本分。”王敬荛答道:“今与夏王对阵,力屈就俘,已是尽了本分。夏王能败我,不是有大气运便是有大本事,我心服口服,故愿降。”
邵树德听后不觉莞尔。这人把投降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人才。
不过他的武勇确实不错。昔年黄巢进薄颍州,竟然被他率颍州州兵大战十天打退。后来秦宗权又来,还是被他打退。退走后不甘心,又遣将率军攻来,王敬荛一马当先,左右冲突,打得蔡贼大败而逃。
“君乱世之中,保得颍州一方安宁,未受巢众、蔡贼荼毒,还收拢远近流民,活人无数。有此大德,便不该死。”邵树德说道:“起来吧。日后为我征战,还有富贵可取。”
“谢大王不杀之恩。”王敬荛喜道。
战场之上的追逐战已经快要结束。夏军将士们渐渐收住了手,开始受降抓俘虏了。
方才邵树德仔细观察,这一仗飞龙军应该伤亡一千多了,铁骑、定难二军也损失了好几百骑,伤亡有些超出预期,不过全歼夹马军万人,获其辎重粮帛,还是值得的。
“大王。”谢瞳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扶沟县令乃我旧识,或可说其来降。”
邵树德看了看天色,点头道:“也好。大战方歇,将士疲惫,先去扶沟休整,再做计较。”
盘算
大军带着俘虏抵达扶沟县时已经很晚了。
此战,斩首四千余级,俘五千出头。夹马军这么一支在东线屡立战功的部队,就这样消失在梁军战斗序列之中。
朱全忠,又少一支老兵部队。
扶沟令果然开城迎降,并且连夜搜罗郎中、药材,给军士裹伤。
邵树德亲自到营中抚慰伤兵。
“大帅,上次回关北,没回夏州吧?”有伤兵倚靠在地上,见邵树德进来,挣扎着要起来。
邵树德快走两步,让他继续躺着,随即解下披风,盖在他身上。
“为了会会我义兄,便没回夏州。”邵树德答道。
“先帝改元文德那年的正旦,大帅还是在夏州过的年呢。”伤兵回忆了起来,原本略显扭曲的脸也稍稍松弛了一些,只听他说道:“那一年,大帅先去看了黄四郎。他们家只剩孤儿寡母,大帅询问抚恤是否足额发放,临走之前还给了几匹绢。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绢,大伙都很羡慕。”
邵树德笑了,道:“想起来了,你是张大郎?”
“是,大帅好记性。我与仲弟都在军中,隶于李绍荣将军帐下。”张大郎挤了个笑容,道:“当年还有铁林军的刘大有、武威军的金三,都在一起哩。”
“一晃九年了,诸君可好?”
“刘大有死了,金三残了,这会在当驿将,算账都算不来。”
“你二弟呢?”
“他还活着,已经是铁骑军副将啦,比我强。”张大郎笑了笑,可能牵扯到伤口了,又咧了一下嘴。
“那就好。”邵树德说道:“安心养伤吧。”
“大帅,铁骑军也搬到晋绛了,下次过年,可否来看下咱们?”另外一名伤兵说道:“那些河中人还不信大帅会来看望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