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过这些杂质吗?”
“烧炭时某看过,汝煤冒黄烟,气味很冲。”
“想办法收集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邵树德说道。
“烟……怎么收?”十一郎愣了。
邵树德想了想,道:“譬如这广成泽的水,如果冬日严寒,湖面便会结冰。冰即是水,水即是冰。如果夏日酷热或取水烧煮,水还会变成气。任何一种东西,都有迹可循,自己想办法吧。如果有所得,我又何吝重赏?”
去年的夏王赏3600缗钱被河南令王雍获得了。
他结合长期育种经验,总结升华,写了一本书。认为人、牲畜、草木都有“血脉”,血脉分为多种,以马为例,有的血脉可以跑得快,有的血脉长得高,有的血脉让马儿耐长久驱驰,不一而足。
他认为可以提炼这些血脉,将其固定下来,培养特种用途的牲畜、禾麦。比如挽马就需要耐力好、力气大的,骑兵就需要高大、快速的,骑马步兵需要耐力好、耐粗饲的,并且在书里罗列了大量不同的血脉用途。
邵树德亲自审核、评议。
虽然内容还有些粗陋,甚至有一些错误,但已经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在育种学说方面具有开创意义,因此钦定王雍为第一届“夏王赏”得主,并遣人将3600缗钱送到他家中,另赐奖状一封,以示褒奖。
“谨遵大王之命。某回去后便想办法。”十一郎立刻应道。
夏王赏的颁发是有轰动效应的,至少在关中、关北、河陇一带,稍微有点消息渠道的人都知道了。且因为这事太稀奇了,奖赏太丰厚了,几乎可以说点满了传播效应,太多人为之津津乐道。
听闻今年夏王赏很可能被颁发给一个农妇,因为她对羊毛纺纱、织布机器做出了相当程度的改进,得到了夏王的认可,即将一夜暴富,同时还会获得一个外命妇爵衔,比首届的王雍更让人震惊——王雍好歹还是士人。
十一郎走后,邵树德招呼招呼众人喝酒吃肉。
“铁林军要着手开始整编了。”邵树德说道:“军使由我亲任,副使野利遇略。”
整编后的铁林军高级将领有军使、副使、都虞候、都游奕使、左厢兵马使、右厢兵马使各一员。其中都虞候是郑勇,都游奕使徐浩,这都是铁林军原有的老人。
左厢兵马使由郭琪担任,右厢兵马使由甄诩担任,这两位也都可以算得上老人了。
左右厢各有兵马副使、虞候、游奕使一员,邵树德打算挑选有几年战争经验的武学生充任。
一厢兵马使掌步军一万二千、骑军三千。步军每两千人设一个指挥,具体描述便是某军某厢步兵第一指挥、第二指挥……
骑军每五百人设一个指挥。
指挥使的佐贰官是指挥副使。指挥以下便是营、队、火,各有职官。
武威军已经先一步展开整编了。军使卢怀忠、副使李一仙,都虞候之职将由亲兵都指挥使李忠调任——说实话,邵树德还挺舍不得李忠离开的,他太懂事了。
武威军都游奕使是安休休,负责指挥总共六千军属骑兵。
武威军左右厢兵马使分别是韩逊与何絪。这两人在多年的征战中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功劳、苦劳都有,这次也升为“禁军大将”了,家族富贵可期。
与铁林军一样,兵马使以下官员部分由武学生出任,部分内部升迁。
“铁林、武威二军六万人整编出来,就抓紧时间操练、熟悉。军史档案该合并的合并一下,这些东西万不可轻忽。谁担任过什么职务,打过什么仗,驻守过哪里,有什么可说道的战绩,这都是一支部队的荣誉。”邵树德说道。
很明显,没抢到番号的军队,属于被整编对象,他们的军史就只能合并到别人里面了,成为从属部分。抢到番号的,要么是根脚深厚,要么是战功赫赫,才有资格吞并别人。
比如,第三支主导整编的便是天雄军。这是一支历史不算太久,但战功比较大的部队,还是邵树德的心肝嫡系,与他们合并的部伍,那绝对是倒血霉了,不可能翻身。
陈诚、赵光逢等人自然没意见,因为这事本也是他们提议的。一方面可以加强对军队的控制力,一方面也能慢慢消化梁军降兵,同时还能给部队带来新鲜血液,好处还是很大的。
而这些整编完毕的部队,未来也将是新朝禁军的组成部分,故一定要优中选优,确保战斗力的强横。
“新军被褥、毯子、军服,慢慢向毛织品转换。”邵树德又道:“我带头穿毛衣,你等也不能干看着,一定要把这股风气带起来。河阳百姓牧养的绵羊,一年比一年多,产毛也一年比一年多。我既允诺他们可用毛布抵税,自不能食言。那么多毛布,总得有地方用。”
“遵命。”几人一起应道。
他们也看出来了,夏王推广羊毛的意志是十分坚决的,这涉及到了国本。
这天气眼见着一年比一年冷了,原本还能产一些杂绢的绥、银等关北州县,看样子是不成了。耕地之外的宅园,原本的桑林都改成了果园,但果子才能赚几个钱?或许,让那些原本缫丝、纺线、织绢的农户改行织毛布,就是解决之道。
当然这也不是坏事。就普通百姓而言,他们一般是不可能衣绸的,有麻布衣物就不错了。如果羊毛产量巨大,越来越便宜的话,百姓也能多一种选择。
“过两日我要去下河阳,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邵树德说道:“接下来的征战,河阳是首重之地。”
城建
过了六月上旬之后,天气渐好,农人们开始抢割粟麦。
他们没有太充裕的时间,因为到了六月底,新一轮降雨将来临,无论是收割、晾晒还是运输,都很不方便。
邵树德准备出发前往洛阳,二郎、三郎、四郎随行。
诸葛氏亲手帮邵树德穿好了袍服。
生了孩子、年事渐长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了。想想看吧,父亲是山南西道节度使诸葛爽的义子、通州刺史,二叔是节度留后,这样的家世,许给璧州刺史张暇之子为妻,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但正所谓世事难料,再强的家世也有崩塌的一天。诸葛仲保兵败被俘,诸葛氏在出嫁前夕突然变成了罪将家眷,被曾经与父亲称兄道弟的定难军节度使邵树德掳回府中。
那时的她,就是只受惊的小鹿。现在好多了,昨晚是受经的母鹿。
“妾恭送大王。”诸葛氏行了一礼,道。
“重来。”邵树德捏了一下她的脸。
诸葛氏轻咬着嘴唇,白了邵树德一眼,用蚊蚋般的声音说道:“妾恭送世叔。”
邵树德哈哈大笑,志得意满地离去了。
临汝到洛阳其实不远,邵树德也没带主力部队,只有刚刚恢复到一千骑的亲兵护卫着,第二天上午就抵达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