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看看。”朱全忠顾不得再表演,将所有亲兵都带在身边,举步出了大帐。
帐中将佐们不用多吩咐,此刻也纷纷离去,各回各帐,各司其职。
该安抚的安抚,该镇压的镇压,没有别的办法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暗,军士们刚吃罢晚膳没多久,正在营中保养器械。骤然听到嘈杂混乱声,纷纷出营查看。军官本应该阻止他们的盲动,但这会军纪已经荡然无存,没人管了,整个大营一片混乱。
“梁王来了,各回各营,违令者斩!”亲兵拿刀鞘敲打着乱跑乱蹿的军士,大吼道。
但没有效果。
军士们很快搞清楚了情况,见军官也在彷徨犹豫,很多人呼朋唤友,偷偷跟着乱兵出营了。
敬翔、李振跟在朱全忠身后,看得心都凉了。
曾几何时,这可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军啊。梁王最重军纪,稍微干犯一点就要受罚,斩首以儆效尤是家常便饭。可这会怎么了?才过了不到八年啊,就成了这副德行,为什么?
不远处有军官出来整顿秩序。他们收拢了一部分人,令其披甲持械,前去关闭营门,镇压溃逃军士。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愿意出来维持秩序,可以说他们八年前那支强军的精神方面的残留。无奈溃逃军士越来越多,几乎成了雪崩之势,他们独木难支,很快被冲得七零八落。
终于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一群军士抽出步弓,朝乱跑乱撞的人群射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入你娘的,不敢与夏贼厮杀,尽朝自家兄弟招呼。弟兄们,砍了他们,不然谁都别想走!”
“砍了他们,杀啊!”
“杀了梁——敬翔、李振,就是这两个狗东西乱出主意,害得咱们这么惨。”
“对!杀了敬翔、李振,将头颅献给夏王,或还有一番富贵。”
“敬翔在哪?李振在哪?”
“敬翔在哪?李振在哪?”
营中先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喊,进而越来越多的人齐声相喝,声浪越来越高。
大败之下,军士们人心惶惶,但他们暂时不敢朝梁军的缔造者朱全忠发难,也不便拿各级军官开刀,那就只能将敬翔、李振二人拖出来泄愤了。
敬、李二人听了脸色发白。
亲兵们团团围护在朱全忠身侧,不远处有人正拿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敬翔、李振,手已经慢慢划向腰间。
朱全忠脸色铁青。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敬翔、李振是他的心腹,向这二人发难,与向他发难没有多少区别。即便遂了武夫们的意,将敬、李二人交出去杀了,也于事无补。反倒会让自己威望大跌,进而被得寸进尺的军士冲过来,场面更加不堪。
“大王……”敬翔流出了眼泪。
他不是为自己而流,而是为梁王的大业而流。
“走!”朱全忠当机立断,拉着了敬翔的手,向后退去。
满大营之中,只有他的亲兵以及亲任指挥使的踏白都是可靠的,他得和他们待在一起。
何处可之?
“梁王逃啦!梁王逃啦!”正在进攻梁军营寨的天雄军将士听到了寨内此起彼伏的呼喊,士气大振,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
守御的梁兵本就打得有气无力,很多人在偷偷逃跑。此时听到呼喊,箭矢顿时稀落了下来,半推半就地被赶下了寨墙。
“贼兵大溃,杀啊!”
“抓住朱全忠,别让他跑了!”
“抓朱贼,赏绢万匹!”
“抓朱贼,赏绢万匹!”
天雄军将士士气如虹,有人翻过寨墙,举刀杀散营门前乱跑的梁兵,手起刀落,将大门打开,然后放下壕桥。
“杀!”营寨外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无数军士举着火把,冲进了大营。
没有迎面而来的箭矢,没有直冲过来的长枪甲士,没有任何反扑,一切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梁军兵败如山倒,黑暗之中乱砍乱杀,不辨敌我,互相践踏。
夏军小心翼翼地集结在一起,墙列而进,大肆收割着梁军乱兵的性命。
前进过程中不断有人投降。有夏军兵士离开队列,让梁军士卒就地扔下器械,整队回营,敢乱跑乱动乱喧哗者,立斩无赦。
能主动投降的都已经是冷静下来的梁兵,他们的服从性很好,纷纷找了最近的营房、帐篷,钻进去席地而坐,默默等待。
至于那些失去理智的梁兵,则需要让他们冷静下来。
“嗡嗡……”夏军士卒手持步弓,连番齐射。
混乱之中的梁兵猝不及防,成片倒下。
有人吓得钻回营房躲避,侥幸逃得一命。
有人返身厮杀,被无情地钉死。
大部分乱哄哄地向前溃逃。营门处又上演了推搡的惨剧,不知道多少人被挤落壕沟,惨叫不已。侥幸逃出营寨的梁兵发足狂奔,他们的运气不错,因为夏军的骑兵都调走了,没有人来追杀他们。至于一路往东跑会不会撞上拦截朱全忠的大队骑军,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