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很恭敬,甚至可以说很卑微,但底线也委婉地表达出来了。
“大王,其实也没什么。”高仁厚忍不住说道:“左不过一莽夫胡言乱语罢了,老夫也没往心里去。”
“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邵树德说道。
其实是二十年来,内部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通过某个方式爆发出来罢了。
“都知道我要削藩,我也削过不少藩。”邵树德说道:“朝廷每次削藩,哪怕前面赢得再多,打到最后都无疾而终。藩镇越削越多,朝廷也怀疑神策军诸将的忠诚。经过这次之后,你觉得忠武军与我之间还能有互信么?”
高仁厚哑口无言。
即便圆满处理了此事,大家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但真的能回到过去吗?芥蒂已经产生,互信已经受到损害,今后都要看着点陈许镇了。
“大王,老夫愿领兵出征,讨平陈许镇。”高仁厚突然起身,说道。
“但这事最好还是不要动刀兵。”邵树德又道:“李杭!”
“仆在。”在殿中陪坐的李杭起身应道。
他刚刚得到许诺,建国后掌管鸿胪寺,担任鸿胪卿,此时兴致很高。
鸿胪寺,掌宾客凶仪,简单来说就是外交、外联部门,下辖典客、司仪二署。
称帝开国之时,总不能没外人来捧场吧?鸿胪寺就是负责接待外宾的,李杭擅长这事。
赵光裔被内定为光禄卿。
光禄寺下辖太官、珍羞、良酝、掌醢四署,“掌酒醴膳羞之政”。
称帝开国之时,大家总要吃席吧?那不得有个人管起来这摊子事。
裴通得到了大理卿的职位,掌管大理寺。
国子监、司农寺、太常寺、卫尉寺、鸿胪寺、光禄寺、大理寺都有人了,虽然都非核心权力机构,但称帝的杂事却需要他们来办,因此是最先筹建的。
“你走一趟许州。”邵树德说道:“赵珝没有反意,我很清楚。他现在担心我是借题发挥,趁机削藩。你跑一趟,就说我愿给他郡公之位,赵氏子弟有才能者,亦可多加录用。而今草创时期,机会多得很。连没有功名的白身都可以衣紫,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他对兄长的感情,我知矣。但故赵太尉并不止赵岩一子。赵麓忠勇可嘉,似有大才,稍稍立些功劳,搏个县侯、县公乃至郡公亦不无可能。”
李杭了然。
这意思是说赵麓稍稍立些功劳,夏王愿意放水,让赵麓也得个爵位。
但这个爵位是那么好拿的么?李杭暗自叹气,已经被记下来了,说不定要被清算的啊。
“让他把陈州交出来,略作薄惩。”邵树德站起身,说道:“若不愿,我便调集大军围剿。敢违逆我的附镇,他是第一个,让他好好想想。”
纵贯南北
乱世之中,哪里最安稳?
对邵树德而言,睡在军营里最舒坦。
他现在的生活极其规律,每旬五天和王妃一起睡,两天和姬妾一起睡,一天和野女人睡,还有两天睡军营——缓一缓。
军营的老哥说话中听,服从命令,办事利落,真的没办法不喜欢。
五月二十七日,邵树德亲率突将军三万人,顺着汝水南下,直趋襄城。
“汝水去年冬天疏浚过了吧?”坐在船上之时,邵树德询问起了随行的汝州刺史韩建。
韩建最近很辛苦。
他没什么文化,一开始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当会州刺史那段时间,甚至直接把下属名字刻在胡床上,强行记忆。时间一长,慢慢就认识了不少字。
现在的韩建,已经是粗通文墨了,对当官的门道也谙熟于胸。
“知道大王要在洛阳定都,汝水当然要疏浚了。”韩建笑呵呵地说道:“襄阳租赋,经比水北上,至方城县,然后陆路转运一段,至汝水。没有汝水,汝、唐、邓、襄等州租赋转运便要绕道陈许,甚为麻烦。”
比水就是唐河,北通宛叶走廊南端的方城县,南通襄阳。
物资在方城下船,穿过宛叶走廊,一共二百余里的陆路,至汝州郏城县码头,然后水运转至临汝县,再转陆运四十里,至伊水河谷的伊阙县,再水运至洛阳。
襄阳至洛阳八百五十里,其中二百六十里陆路,五百九十里水路,其实还是可以接受的。
“洛阳不过是都城之一罢了。”邵树德笑道:“不过也是最重要的都城。”
韩建懂了。
大王起自关西,不可能完全放弃那边的巨大利益,长安怎么着也是都城之一。
“襄阳是个好地方,堪为洛阳腹地。”邵树德说道:“韩使君,汝州通往襄州的驿道,可要用心整饬。”
“哪用大王吩咐。”韩建立刻大声说道:“临汝至伊阙这四十里陆路,春社节过后就开始重修了。按照大王一等国道的标准,正在忙活呢。”
“汝州也这么多百姓了,这会又免税,多发些徭役可也。”邵树德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韩建,道:“伊阙、临汝段四十里,我来时确实看到有夫子在修路,好好做,今年务必完工。”
“遵命。”韩建毫不犹豫地应道。
一年修四十里,负担真不太重。如果有可能,他还打算整饬一下郏城到叶县的道路。
安史之乱后,因为淮西屡遭兵火,唐、邓、汝算是遭了大罪。后来又有黄巢、秦宗权之乱,从河内到洛阳,再到汝州、南阳、襄阳,这一条线基本废了。
河清之战后,邵树德便开始往河阳移民,投入了不少资源,更是把擅长治理地方的宋乐搬了过去,历时五年,终于有了点起色。
洛阳之战后,河南府进入了开发阶段,差不多也两年了。随后是汝州,开发不过一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