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还是有大队骑兵的。这些日子与定难军交手,互相之间的损失都很大。
铁骑军与拓跋仁福、李仁欲交过手,目前主要敌人也是他们。
王师范还没下定决心投降。这时候就要给他来几次教训,歼灭他一些主力部队,故不适宜调兵。况且,邵树德昨日刚刚下令损失惨重的护国军返回河中休整,更不能削弱这个方向的兵力了。
“够了!”邵树德一挥大手,道:“近三万步骑,算是给李克宁、安金全面子了,谅他也不敢南下。北上首要任务,歼灭邺城镇将杨抱玉部。”
命令一下,大军开动。八月二十八日,邵树德亲率突将军左厢及效节军万余人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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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起了小雨。
松软的泥地之上,无边无际的大军正在通过。
邵树德站在河岸,看着赤红的河水,面无表情。
人死之后,尸体落入河中,并不会立刻漂浮起来。但鲜血的气味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即便它已经被河水冲淡。
大军快速通过草桥,蜿蜒向北,直往邺城而去。
这座关键的桥梁,曾经被魏军占据,只有百余守兵,后被效节军驱杀。
效节军派五百人守桥,又被集结大军而至的杨抱玉击溃。他派了两千人守桥,方才已经被赶过来的突将军攻灭,斩首过半。
军使康延孝亲率两个指挥的步兵追击而去,试图攻取邺、临漳等县,将防线推到磁州边界。
来自河阳的夫子们拉着大车,快速跟上部队。
“新出的银川马还差点意思,继续培育。”邵树德坐了下来,抽空处理政务。
“肩高可以了,速度也凑合,耐力想办法稍稍提高一些。我知道耐力提高的空间有限,但为何有的马高大神骏,跑得又快,耐力也看得过眼呢?用精粮喂养不要紧,战马本来就该精贵。朱瑾还用小麦秸秆喂马,那马能好吗?”
“其实到这一步,战马已经不差了。而今我最忧虑之事,是缺乏合适的挽马。力气太小可不成,继续加紧。”
“明年开春后,在柔州找个地方试种黑麦。至少种个几顷地,看看成效。参州也试种一下,此事交由张全义操办。”
“冬天种芜菁,到底会不会过分消耗地力?这么多年了,也该弄明白了。如果耗地力不算太狠,可以大面积推广。”
“这些年我就见了一个东章羊,我不满意。缺钱拨钱,缺人拨人,越快越好。”
“江汉夏日湿热,有瘴气……都和你们说了那是蚊子引起的,不是什么瘴气。迁居过去的关中百姓,首要之事便是将自家宅院前后的水坑填平。蚊子最多飞三四十步,填平了好处很多。”
邵树德处理公务的速度很快。他口述,卢嗣业批注,赵光逢再拿回去处理,只一会工夫,就完成了二十余份。
其实大部分都没有送过来。但邵树德特别嘱咐,有关农业、育种和移民拓荒的他都要过目,每一份都要审阅。
他处理政务的当口,除领兵出击的外,诸将就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殿下!殿下!”驿道上有一人突然喊了起来。
邵树德转眼望去,却见喊话之人左臂齐肘而断,右手挥舞个不停,他一下子想起了是何人。
“刘三斛?”邵树德立刻起身,走到驿道旁,惊喜地问道。
“殿下竟然还记得我。”刘三斛高兴地合不拢嘴。
“逼得我连赏两个美姬的猛士,如何能忘?”邵树德大笑道。
刘三斛闻言亦笑。
“你在修武县任乡长,左手不便,为何也出征?”邵树德问道。
“本来转运粮草之事,确实轮不到我上。”刘三斛说道:“但听闻殿下亲征魏博,便想着过来了兴许能见殿下一面。果然,这一路上的苦没白吃。”
邵树德听了有些动容。
刘三斛是武威军老人了,打灵州韩朗那会就在了。一路走到今天,竟然还记得他的好处。
“老兄弟不多了啊。”邵树德拍了拍刘三斛的肩膀,问道:“修武怎么样?”
“都很好。”刘三斛说道:“老兄弟们分任乡长、乡佐、里正、驿将,替殿下牢牢看着乡间。这些年多了很多人,少年郎们都不太知晓殿下的神威了,我等就拿棍子抽。”
“为何要抽?”邵树德问道。
“我等与他们讲了殿下在灵州破韩朗、康元诚,又大败河西党项破丑氏、米擒氏的事情,谁不记得了,可不该打么?”刘三斛理所当然地说道。
“还是自己人好。”邵树德感慨道:“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从关西迁移百姓至河阳、东都二镇,有你们在地方上,我看稳得很。这些都是河阳乡勇吧?当年谁说华州人不能打仗的?这么多年下来,一个个雄壮得很。”
他毫不避忌地走入夫子人群之中,左看右看,欣喜不已。
刘三斛示意了一下,两位少年郎上前,紧紧护卫在邵树德身侧。
“他们是谁?”邵树德转头看着两位。
十几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点青涩,但生得较为雄壮,从小到大应该吃得不错。
“我家大郎、二郎,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上次殿下来修武的时候,他们还太小。这次差不多了,就让他俩跟着殿下出征吧。”刘三斛说道。
“你几个孩儿?”邵树德问道。
“四子二女,都托大王的福。”刘三斛道。
这话一出,众人哄笑不已。
“我一妻一妾都是大王赏赐,可不就托大王的福么?”刘三斛额头上青筋直露,眼神也凶了起来,若非手脚不便,估计要打人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