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刘仁恭突然一拍大腿,站起了身。
扶州城内响起了巨大的喧哗声,城头守军惊慌失措,纷纷奔往城下。
“好一个刘窟头!”高思继叹道。
耶律亿也兴奋地站起身,就像一个粗鄙不文的汉子,看到了美女在他面前剥光了衣服一样,双眼放光。
“夫君!”不远处响起了一声轻柔的呼喊。
刘仁恭、高思继还未反应过来,耶律亿却一个激灵,霍然转身。
“月理朵?你怎么来了?”他惊讶地问道。
“夫君。”述律平皱着眉头,走近几步,凑到耶律亿耳旁,低声道:“夏军大举东进,兵分两路,一路已至白狼戍,一路攻克潢水石桥,正在大肆掳掠丁口、牛羊。”
“什么?!”耶律亿差点晕倒。
他在这千辛万苦掠夺渤海国的人口、财富,结果老家被人掏了?
“斜涅赤呢?欲稳呢?他们干什么吃的?”耶律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问道。
刘仁恭疑惑地转过了头。
高思纶、高思继兄弟悄悄对视一眼,也装作懵然不知的样子。
事已至此,述律平也没法隐瞒了,只见她拉住耶律亿的手,道:“夫君,此事千真万确。释鲁已经在征调兵马,打算与夏人大战了。夫君,你这边最好有个应对之策。”
耶律亿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马扎,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正在爆发的边缘——其实可以理解,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要破口大骂。
刚刚见到攻破扶州的曙光,这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突破,结果你告诉我夏军已经深入契丹腹地?
“应对之策……”耶律亿喃喃道。
“夫君!”述律平比他还镇定,建议道:“其实这也是个机会。夏人无端来攻,夫君平定之,或有好处。”
耶律亿没有回答,不过手已经抚在了腰间刀柄之上。
刘仁恭一会转头看看他们夫妇,一会转头看向扶州城。
高思纶、高思继二人不说话,肃立等待。
“撤兵,回援!”耶律亿沉默良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先回遥辇城。扶州这边,月理朵你来坐镇,收拾残局。”他又补充道。
“好!”述律平一点也不怯场,直接答应了。
思考
阿保机当机立断,说走就走,不但带走了可汗亲军五千人,就连在铁利府牵制性游击的部队也通知到了。
留在扶州的契丹军队,还不到两万人,步骑各半。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搬运财物、粮食、牲畜以及押运俘虏。
临走之前,阿保机将曷鲁兄弟留了下来,分掌诸军,大事小事与述律平商量着来。
“夷离堇放心,扶州已克,扶余府或还有些渤海残兵败将,翻不了天。”曷鲁拍着胸脯说道。
他的手劲很大,一拍胸脯,身上的甲叶哗啦啦作响。再辅以嘴角狰狞的刀疤,一看就是位“猛将兄”。
“阿保机,你去吧,好好打,把夏人击垮。”觌(di)烈说道。
曷鲁、觌烈二人,都是阿保机的堂兄弟。
阿保机的曾祖父叫撒剌德。撒剌德生三子,长曰匣马葛,次曰帖剌,次曰匀德实。
阿保机是匀德实的孙子,曷鲁、觌烈兄弟则是匣马葛的孙子,与阿保机关系非常好,也非常佩服他,自小一起玩,交换马匹、衣服,可谓生死之交。
军队交给他们二人掌管,本就是应有之意。
“放心吧。夏人虽然能打,但如果能打就一定能赢,世上便没有以弱胜强的说法了,更没有兵法谋略了。”阿保机说道:“我会用契丹人的方法,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说罢,便出了扶州城。
“夫君,此去……”述律平追到了外间,目光之中似有深意。
阿保机叹了口气,道:“别多想了,大敌当前,不能乱来。”
他这话也是意有所指。如果没有夏人这个大敌,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他升任八部夷离堇,又是可汗的侍从官,掌握可汗亲军,本就惹得很多人眼红了。
别说其余七部,就迭剌部中,都有大把人对他不满呢——阿保机的堂兄弟很多,也是他争权的最大阻碍。
阿保机如果真想打破一百多年来的默契,即遥辇氏族当可汗,世里氏族(涅礼后人)当夷离堇,参加三年一次的可汗选举的话,同族兄弟是最大的敌人,而非外人。
最近数十年,夷离堇的职位一直在帖剌系、匀德实系之间徘徊,刚刚病死没多久的耶律罨古只就是帖剌系的。甚至于,帖剌系曾长期把持夷离堇的职位,匀德实系家道中落,家族成员甚至不得不去别的部落避难。
匀德实系的崛起依赖于释鲁,即阿保机的伯父。是他利用帖剌系的辖底、罨古只争权夺利的机会,成功分化了帖剌系。
但匀德实系内部也不太平。
耶律释鲁看中侄子阿保机的能力,着意栽培,但其他人能没有意见?释鲁的亲生儿子滑哥是什么态度,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此番回师,以驱逐夏人为上。”阿保机继续说道:“再争取各部同心,值此之际,不能再各做打算了。”
述律平闻言有些讶然,更有些不知所措,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功利心太重了,坏了夫君大事。
“别多想。”阿保机又重复了一遍,转身道:“海里,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