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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兵入皇城、三大内、诸王府邸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
最先得到消息的诸镇进奏院。
事情过于重大,大伙一时失声。到了午后,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出城,前往各地,飞报自家节帅知晓。
次快得到消息的是兴道、务本等坊的高官宅邸。
因为官员们都被关在皇城、大内出不来,众人焦急万分,不断打探消息。但把守城门、宫门的夏兵嘴巴很严,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被问得烦了,便直接抽出刀来,作势挥砍,前来闻讯的王公子弟们作鸟兽散。
申时,官员们陆陆续续被放了回来,此时才知道,原来圣人要东幸洛阳。
这事大伙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去年就有风声传出,很多人上书反对,被贬谪岭南、安南、黔中的不在少数。
上元节过后,二度传出风声,结果宫城内毫无反应,大伙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啊,夏兵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上门,强行动手。
真真是斯文扫地,大逆不道!
酉时,圣人御太极殿,召中书侍郎朱朴拟旨,昭告天下:“周平王之东迁,更延姬姓;汉光武之定业,克茂刘宗。朕遭家不造,布德不明,十载已来,数罹播越。亦属灾缠秦、雍,叛起泾、岐……夏王树德以兼镇近辅,总兵三藩,辛勤百战,尽剿凶渠,营野三年,竟回銮辂。方崇再造之功,以正中兴之运……玄象荐灾于秦分,地形无过于洛阳。魏镇定燕,航大河而毕至;陈徐潞蔡,辇巨轴以偕来……”
得,这下消息实锤了。众人也没什么话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后得到消息的是普通长安百姓。
他们对天子东迁的后果还懵懵懂懂,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有那么几个忠义之心较强的,破口大骂奸臣误国,并且历数了几个国贼,如萧蘧、朱朴、裴枢等——这是把所有宰相都一并骂了。
有些人则担忧天子走后,天下商徒、士人便不来长安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生计断了怎么办?至于这天下姓甚名谁,对不起,他们不关心,他们只在意明日餐食在哪里。
长安之所以繁荣,并不是因为关中有多好,而是因为京城的特殊地位。现在这个地位要没了,长安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退回到它能承受得起的位置。
还真是奸臣误国!
但没人可以阻挡这一切。足足三万夏兵涌入长安,与他们数量相仿的神策军不堪一击,甚至连交手都没几下,便直接被缴械遣散了。
天子东迁已成事实,大唐未来的结局,几乎已经板上钉钉。
西京
天子东幸,内无军乱,外无追兵,但还是一片混乱。
二月二十,拖延了两天之后,灞桥大营遣人催促,马嗣勋感受到了压力,斩了几个故意拖延的宫人、宦官,队伍最终还是启行了。
天子东幸的阵仗还是很庞大的。
不专业的神策军及宫廷卫士已被尽皆遣散,取而代之的是专业的夏兵——银枪军两千骑当先开路,金刀军五千步卒前呼后拥,气派非凡。
圣人是从通化门离开的。没有什么告别,形色匆匆,他与何皇后共乘一辇,后面还跟着大大小小千余辆马车,满载人员、物品。
这还是第一批呢。因为听闻洛阳紫薇宫只修好了部分殿室,各种用品尚未置办齐,因此金刀军在三大内搜罗大量用得上的物事,送往洛阳,这次只是发了第一批。
对长安南衙北司的官员,没有采取强硬态度,爱去不去。
不过太师封彦卿,宰相萧蘧、朱朴、裴贽、裴枢都让仆人驾着马车,跟了上去。他们的行为带动了很多官员,当天午后,礼部尚书裴禹昌又带着一批官员离京,匆匆追上了队伍。
北司两枢密带着大批宦官,也打算跟随,不过被拦下了。韩全诲、刘季述二人面色难看,夏王这是卸磨杀驴么?利用完了就不要他们了?
“韩宫监不要多想。”金刀军都虞候杜宴球笑道:“西京三大内,还需要人照看呢。”
“这……”韩全诲有些无语。皇帝都去洛阳了,长安这里还有啥?他们留在这边,还有什么前途?还有什么权势可言?
“敢问杜将军,洛阳两大内是何人管理内侍?”刘季述上前,谄笑着问道。
“由王彦范、丘思廉二位宫监主事。”杜宴球也不瞒他,直接说道。
韩全诲、刘季述二人对视一眼,仿佛都能听到对方心中的哀嚎。
原十六王宅使王彦范,在北司内部也只不过算是中层,现在居然当上了宦官首领之一。
丘思廉,原来在长安掖庭局当个小官,现在居然一跃而为东都宦官系统两大首领之一。
韩全诲犹记得,夏王遣人来长安询问丘思廉的下落,还是他帮夏王找着的,没想到啊!他心中已经在盘算该怎么巴结丘思廉了,按说人家还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呢。
“二位便安心留在长安吧。殿下还交办了任务下来。”杜宴球又道。
韩全诲、刘季述精神一振,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秘书省所藏之经籍图书,尽数抄录、校对一份,发往洛阳。这个可以让弘文馆的学士、校书郎、学生帮着办,也可自行抄录,北司人才辈出,诗词歌赋都不在话下,这些应该是小事一桩了。”
“中书省论事敕书、参议表章、册书、慰劳制书等,抄录成册,发往洛阳。夏王理政,欲检校得失,用得上。”
“祭祀群神、册命亲贤、制诏宣传等,所献纳之文章,抄录一份,编纂成册,发往洛阳。夏王爱文章华美,闲暇时光读之消遣,不可或缺。”
“各部文档,统一抄录,发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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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宴球显然是得到了指示,有备而来,要把各种文献资料、图书档案、重要公函统一抄录。
老实说,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需要动用的人手相当之多,且耗时很长。但似乎也很必要,长安经历过黄巢之乱,很多文献已经散佚,留下的不多了。这时候抄录一份,归档整理,也不是坏事。
“杜将军放心。这事包给我等。”韩全诲立刻笑道。
他的心情好转了很多。只要夏王他老人家还用自己,那我就是有价值的,往后的日子便不用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