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深吸一口气,道:“我家使君愿降,但有条件。”
“说!”卢怀忠死死盯着他,咬牙说道。
看他那模样,好像在压抑怒火一般。
是了,他是个脾气暴躁之人,微时就经常与人打斗。显贵之后,带兵打仗,也是猛冲猛打。
作战不力的将校,动辄降罪斩首。
逡巡不进的士卒,屠之如杀鸡犬。
跟这种浑人玩什么心眼呢?陈业暗叹一声晦气,略略下调了一下期望,道:“我家使君世居贝州,守军将士们也多为贝州人,若都将答应不杀俘,不强迁我等去外镇,便降了。”
他本来想提出仍任崔弘为贝州刺史,军士们就地整编为贝州州兵,为夏王效力。
这是临行前刺史崔弘的要求。但他也认为夏军怕是很难答应这个条件,因此未做硬性要求,只是让陈业试一试。但看了如今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陈业也不敢胡乱说话了,担心刺激到卢怀忠,以至于盛怒之下对己方一行人不利。
“崔弘手下那些破烂兵将,我还看不上眼,若将他们遣散,可有异议?”卢怀忠问道。
“卢将军,这夺人生计的事情……”陈业叫苦道。
“滚蛋!”卢怀忠霍然起身,吩咐邵神剑给他披甲,看样子要到前线去督战砍人了。
“都将且慢。”见几个魁梧壮汉已近身侧,陈业连忙说道:“只要都将不伤我等性命,不劫掠全城,不将我等强迁至外郡,立降可也。”
“夺人生计之事……”卢怀忠皱眉道。
“无妨,无妨的。”陈业强笑道:“城内本来就无衙军,亦无镇兵,激战数月,州兵也没剩下多少了。他们都是征来的乡勇,打发一笔钱遣散即可。其实不给钱也行……”
卢怀忠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邵神剑瞄了他一眼,立刻谏道:“都头,殿下曾言魏人桀骜,不如尽杀之,又将其财货许给了弟兄们。答应他们作甚?末将请领两营精兵,这便去攻城,定将崔弘以下一干将官诛除干净。崔弘、陈业之辈,死不足惜,悬首城门,以儆效尤。其妻女献上去服侍夏王他老人家,财货大家分一分,岂不美哉?”
“两营兵怕是不够。”卢怀忠沉吟了一下,道:“给你两千兵。人随便你挑,器械备足,可有把握?”
“卢都将!”陈业急道。
卢怀忠看了一眼陈业,又有些犹豫:“殿下尝言,人无信不立,这不好。方才答应了陈司马,这便毁诺,却有些不美。”
陈业有些懵,卢怀忠答应啥了?我怎么没听到?
不过由不得他思考了,只听卢怀忠第三次拍了案几,道:“罢了!你现在滚回去,就和崔弘说,史仁遇被我打成了缩头乌龟,躲在临清不敢北上。成德也是孬种,我五万大军等他南下,等得心焦,却不见赵兵踪影。今天日落之前,若不开城投降,便没机会了。”
陈业还想再说什么,卢怀忠直接骂道:“还不滚!”
数名亲兵上前,直接将人架了出去。
隔断南北
贝州守军其实又挣扎犹豫了几天。
过了卢怀忠规定的期限,老卢没什么犹豫的,下令猛攻。
相卫二州夫子死了一地,还因溃逃被斩了两百多人,然后守军顶不住了,乱哄哄地开城乞降。
卢怀忠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当场下令将队正以上军官全部诛杀,顿时引来一片喊冤声。
“卢都将何意?不是允了我等投降么?”
“卢怀忠,你食言自肥,不得好死!”
“哈哈,拥众十万,骗我等投降,结果又反悔,大行杀戮之事,就这点本事么?”
“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卢怀忠,将来邵树德杀你全族时,希望不会后悔。”
“魏博武人都看清楚了啊!夏人要把我等斩尽杀绝,你们还要降么?”
卢怀忠冷笑一声,道:“我要杀人,必让人死得明明白白。二十五日若降,诸位可保无事,结果又拖延了三天,徒伤人命,不得不杀,你等可服?”
“不服!”“我冤啊!”“早知道和你拼了!”
“动手吧!”卢怀忠毫不动摇,下令道。
军士们齐齐上前,步槊、长枪乱刺。缚跪于地的贝州军校惨叫连连,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又有辅兵上前,将每个人的首级斩下,悬于城头。
剩下的三千贝州兵战战兢兢,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
“尽数发往洛阳修宫城。”卢怀忠吩咐道。
分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庆幸,三千贝兵没有抵抗,麻木不仁地被收拢在一起。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土团乡夫,按照夏军以前的规矩,都是可以遣散的,但他们很显然没享受到这个待遇。
入夜之后,雪又飘了起来。卢怀忠在亲兵的簇拥下,进了贝州衙城。
城内积存了不少物资、粮草。外城其实也有,粗粗清点了一下,内外两城加起来大概有十多万斛。
另缴获战马千余匹、钱七万缗、各色绢帛二十多万匹、箭矢七万捆、兵仗九万余件,不愧是天下北库,物资着实充裕,魏博也确实够富。
其实,若全城大索一番,估计还能搞到更多的钱。但仗打完了,卢怀忠又变得有些仁慈,不想再多造孽。
“钱粮财货登记造册,上报殿下。”卢怀忠当场口述命令,随军要籍开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