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州又被围了。”几人嗓门很大,说话也不避人:“霍将军催逼着弟兄们死命攻打澶州,吸引魏兵,给其他部伍创造机会。唉!”
“还不是想赶在太傅称帝前献礼?”有人说道:“我看有点悬,赶不上。”
“山南西道诸州不是纷纷投降么?诸葛仲方这礼献得及时啊。”
“和诸葛仲方有屁的关系!那是夏王世子的功劳。”
驿站内吵吵嚷嚷,嘈杂无比。驿将喜笑颜开,不断进出,端来蒸饼、酒肉、果蔬,生意太好了,每晚数钱都要笑个不停。
这好日子是太傅给的。太傅不称帝,谁敢称帝?
“大消息!”院外又涌进数人,一来便嚷嚷道。
“何事?”众人心中有所猜测,七嘴八舌问道。
“今日同平章事、秘书监卢嗣业、殿中丞沈栖远二人,带着大群随从,浩浩荡荡前往邵府。”领头那汉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太傅亲出正门相迎。卢相云‘殿下功德及人,三灵所卜已定。皇帝方议裁诏,行舜、禹之事,请勿违之。’随后,当众宣读禅位册文。里坊士民围观者甚众。”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众人心中好奇,纷纷说道:“下面呢?下面没有了?”
这汉子扫视一圈,发现就连厨娘都奔了出来,听他宣扬,顿时大为满足,笑道:“卢相读完册文之后,便拜伏于此。太傅避于一侧,坚辞不受。洛阳士民闻之,亦拜伏于地,山呼万岁,卢相苦苦劝之,太傅方受众人三拜。”
“这……”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问道:“太傅已是天子了么?”
汉子倨傲地一笑,斥道:“天子哪有这么随意?弄点军士们过来,山呼万岁,披件龙袍就天子了么?哪有那么简单!还需要进行登基典礼,祭告天地,如此方为天子。”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还需要办登基典礼啊!
原来还要祭祀上帝啊!
天子者,代天牧民,确实需要祭告上天才有效,不然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郊祀!”听这汉子说完后,乌光赞、张策二人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郊祀其实分为两部分,即南郊祭天,北郊祭地。一般而言,南郊祭天的重要性远超北郊祭地。
南郊祭天的时间一般选在冬春季节,届时还要发布大赦天下的赦文,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政治活动,文武百官都要参加,绝对不允许出任何问题。
祭天之前,虽然也是皇帝。但祭完之后,合法性更强,地位更加稳固,没人会傻到不干这件事。
“大唐,就这么完了……”姚洎的心神微微有些恍惚。
虽然天下局势若此,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大唐国祚不久了,但……
唉!大唐列祖百战得胜,获抚万国,统和三灵,兢严丕构。而今,国祚终于二百八十三年。
姚洎饮完最后一口酒,心事重重地出了驿站。随从刚刚吃完饭,正在院墙外闲坐。
“走吧,去洛阳。”姚洎挥手道。
那边厢,乌光赞也悄然出了驿站,带着随从们起行。车队里有金雕一双、珍珠二十袋、名贵毛皮百件,同样是前往洛阳。
旧朝将亡,新朝鼎立,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如是而已。
各项准备
丽春殿内,邵树德正在试穿衮服。
唐为土德,享国二百八十余载。彗星触殿,金行兆应,故新朝是金德。
金德尚白,龙袍定为白色。
但尴尬的是,因为不太适合提前制作,这会还没有,因此邵树德此时试穿的是国朝上玄下纁的皇帝礼服。
“还算合身。”邵树德走了两步,笑道。
尚宫陈氏以及新近从汝州赶来的萧氏皆笑,一脸激动、欣慰之色。
陈氏还好,萧氏从小就是作为皇帝嫔御的标准来培养的,巢乱之后,本来觉得没机会了,没想到这辈子还真能当上皇帝的女人。
世事变幻,直如做梦一样。
何皇后也在场。
今天是六月初一,依然是大唐的朔望朝会。何皇后最后一次参加,匆匆而至,又匆匆离开。
其实按照进程来说,她还可以上朝一段时间。因为邵树德尚未完成登基典礼,也不要求她避嫌什么的,该干嘛干嘛。这对公母之间,根本就不会产生什么猜忌。
但她后面不会去了,公开的原因是圣君已禅位,她作为大唐皇后,不宜再临朝,真实原因则是她的肚子快藏不住了。
皇后应该是在二月底怀上的,至今三月了。之所以这么快就中标,实在是太傅洒的种子太多,二人颠鸾倒凤的次数也太多,龙床都快被摇塌了。
“太傅……”皇后一副羞愧难当,又有些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已许诺,继位大宝之后,以棣州乐安之邑奉唐主,封为乐安郡王。一应轨仪,并遵故实,无需忌讳。”邵树德说道:“你既已怀了我的种,送你回去,对谁都不好。”
说到这里,他坐到了皇后身旁,轻揽着她的蜂腰,道:“这段时日,朝政有赖皇后良多。当初又是我主动招惹的你,定然对你负责的。只是——这一时半会间,还是得委屈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