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夏军蕃部骑兵胆寒的马槊、铁挝、长枪消失了,于是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的追击。
数月前被契丹人追得甚是狼狈的王合一马当先,拣选了三千多藏才党项精骑,不惜马力,一路南行,冲破了大同军少量骑兵的封锁,进薄其断后的部队。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骑马赶路的飞龙军四千余人。这些人带着驮马、甲胄、器械、食水,速度稍慢一些,但战斗力惊人,破坏力也十分强悍——对百姓而言。
“射!”王合当先射出一箭。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大群骑兵分散开来,走马奔射。呼啸的箭矢借助风势,劈头盖脸落在大同军士卒阵中。
彼时北风呼啸,冬季少见的风沙扬起,带队的军官抽出横刀,刚想说几句话鼓舞士气,但迎面而来的风沙吹得他张不得口,直哽喉咙,于是只能闭上嘴巴。
“老天爷和我等作对,运气太差了!”所有人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而这让他们的士气更加跌落到了谷底。
王合注意到了此人。只见他越众而出,拍马直上,连发两矢。可惜,北风能让他们的箭射得更远,威力更强,但同样干扰了准头。一箭落空,插在了地面上,一箭鬼使神差射中了军官旁边一人,惨叫倒地。
其余骑士也冲了上来,迎面奔射一轮后,绕了个圈就退回。
箭矢已经失去了准头,完全就是覆盖射击,但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第一队人退回去后,第二队骑兵紧接着冲了上来,又是一轮奔射。
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
大同军士卒坚持不住了。即便有甲胄、大盾遮护,但这几轮下来,直接躺下了三百余人。眼看着夏军的马力、箭矢都十分充足,他们绝望了,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发一声喊,转身溃散开去。
“追上去,杀贼!”王合大喜。老天爷相助,这等机会不抓住了,还待何时?
平日里要杀败这帮打老了仗的贼子,可没那么容易,有时候直接被对方给反推了,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今天么——哈哈,这就叫天要亡你,你不死都不行!
数千骑如猛虎下山般,下了骑弓,手持铁锏、长矛、马刀、铁挝等乱七八糟的武器,追上了四处溃逃的晋兵,肆意冲杀。
场面是惨烈的,失去了斗志的晋兵什么也不是,在骑兵面前就是一盘菜。只有少许聚在一起的军士互相配合,持枪捅刺,才杀了几个冲得太嗨的夏兵。不过随着漫天风沙扬起,他们很快坚持不住,转身继续跑。
骑兵继续追在后面,沿途砍杀。但他们并不恋战,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这些失去了建制和斗志的晋人无需过多理会,自有跟上来的袍泽料理。他们的目标还是贼军主力,一定要抓住他们,不能令其跑回去。
王合带着数百人冲得最快,很快杀穿了溃兵阵型,一路向南,直奔了十余里,又见者了长龙般的贼军部伍。
敌军见到他们冲来也很慌张。断后的足有三千多人,既没拦下追兵,也没有遣使报信,可想而知下场如何。而能够这么干脆利落解决三千余人的夏军,又岂不令人震怖?
“嗡!”当第一波箭矢落下之时,晋军就乱了。
风沙太大,根本看不清楚,他们射出去的箭矢也被狂风卷得飘落山野。即便落在夏军人马丛中,似乎也软弱无力,只造成了轻微的伤亡。
这样的战斗是没有胜算的,晋兵一下子炸锅了。眼见着夏军马队已经冲到了近前,长长的骑矛闪耀着森寒的光芒,士气大沮,全军败退。
石善友远远接到了斥候传来的噩耗,神色间满是惊慌。
其实早在风沙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这回事了。但没想到事态恶化得如此之快,断后的部队连一个照面都没顶住,直接让人杀散,冲至近前。
李存贤去哪了?袁建丰呢?李嗣恩也不见了?
他有些彷徨,更有些凄凉。
北边爆发了剧烈的喧哗声浪。石善友匆匆登上一处山坡,仔细看了看,却见溃兵如山洪爆发一般向南涌来。
得,他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亲自带队反冲杀一波,挽救危局呢,眼下却是什么也不想了。没法救了,逃命要紧!
他匆匆下了山坡,召集了一帮亲信,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翻身上马就向南逃窜。其速度之快,直如风一般的男子。
而此时的云州城北,也正有数千步骑加紧赶路,向北进击。他们越过了正在扎营挖沟的飞龙军,士气高昂,杀气盈胸。
领头之人,赫然便是关北道都指挥使氏叔琮。
挺进云州
九月二十四日对大同军来说是昏暗无光的。
燕昌城到云州的短短四十里驿道成了他们迈不过去的死亡之路。
一万多大同军、万余土团乡夫以及未跟李嗣源撤走的数千燕兵,被夏军一路尾随,全军崩溃。
驿道之上,到处是尸体。
冰冷的羊水之内,淹没了不知道多少亡魂。
两侧的山岭之上,惊弓之鸟般的溃兵随处可见。
丢弃大部队逃跑的大同军节度使石善友,在冲至云州北十余里时,与氏叔琮率领的州军迎头相撞。
没有退路的晋兵进行了困兽之斗。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数百人大部被击杀,石善友死于乱箭之下。
至此,曾经与夏军相抗多年的大同军,主力基本上被歼灭了——以石善友的死为标志。
战斗结束之后,氏叔琮第一时间走到石善友的尸体前。
“居然没有乞降。”氏叔琮看着满脸污血的石善友,有些感慨。
他其实很理解石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