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完全是文化问题,对海洋接触太少,外加海上天气莫测,航海技术也不够发达,造成了很深的恐惧。
“可龙武军的将士们反复吵闹着要回去,不愿留在辽东,如之奈何?”邵嗣武朝刘鄩笑道:“好说歹说,至今才有三千多人愿留下来,太少了。”
“唉。”没想到刘鄩也叹了口气,道:“殿下,说句实话,若不厚给赏赐,光给地,不会有太多人留下的。归德军多党项人,算是比较听话的。龙武军以往都是藩镇武夫,不好劝,只能慢慢来。”
邵嗣武低声嘟囔了两句,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说道:“临渝关整饬完毕之后,留两千人戍守。别咱们西征了,却让契丹贼子捡了个便宜,那就闹笑话了。”
“遵命。”刘鄩应道。
接下来三天,单廷珪一直在积极地联络各个堡寨的戍将,令其至临渝关拜见邵嗣武。
邵嗣武打起精神,仿照父亲以往的行为举止,一一抚慰,并给予赏赐。
一番手段之下,戍将们心下大定,领了钱后又返回驻地,易帜反正。
九月初七,邵嗣武整顿完了临渝关诸事,又率军西行,往平州方向进发。其众近七千,浩浩荡荡,远近皆闻。
至抚宁县旧地时,又有三千余部落丁壮从昌黎方向赶来汇合。
这些都是各部杂胡,一方面慑于大夏军威,一方面贪图邵嗣武许下的财货,于是并力西进,共伐幽州。
这一路大军的声势,确实愈发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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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河没在平州傻等邵嗣武。
留下五百军士守御卢龙后,他率部西进,与刘知俊部汇合,众至三千余。随后又马不停蹄西进,抵达蓟州玉田县。
本来想与淮海道州兵汇合的,没想到人家直接全军西进了,城内只留了四百羸兵看守。
范河对这帮人的进取心叹为观止。没说的,老牌部队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了份,于是同样西进,九月初八这天抵达了蓟州渔阳县。
甫一至此,却听闻“噩耗”:张温、董璋二人率部趁夜偷袭,已克此城。
这个消息把范河给震出了晕船的感觉。
其实,蓟州已经得到消息了,仓促间也打开武器库,并大肆征集城内市人、家仆、健妇上城戍守。结果还是给攻破了,让人稍稍有些诧异。
仔细了解一番过程后,却发现合情合理——若白天来攻,多半拿不下来,但董璋身披重甲,趁夜突袭,率队先登,那些商贩、家奴就顶不住了,一哄而散。
他们跑了后,城内仅有的三四百守军自然也顶不住了。虽然他们继续动员官民与夏兵厮杀,并坚持了大半夜,但在天明之前,终究还是失败了。
此役,四百守军大部被斩杀,蓟州易手。
“好!好!真真是了不得啊。”渔阳城外,范河看着受创七八处的董璋,连声赞叹。
董璋确实够勇猛。
如果敌人软弱可欺,不甚精锐的话,你按部就班打,可能效果没那么好。但如果有壮士带队冲杀,或许就能出现奇迹。董璋夜战先登,这是实打实的功劳,谁也昧不去。范河起了爱才之心,有点想将其招入帐下了。
“蓟州没什么贼子。”董璋不以为然地说道:“整个檀蓟营平都没多少人,静塞军、卢龙军、捉生军甚至很多州兵,都让李存璋带走了。也就李落落那厮手里还有几千精兵,这会已退保幽州了。蓟州,他们其实放弃了,没兵。”
“什么?李落落去幽州了?”范河还是第一次听闻,当下也不计较董璋说话的态度了,立刻问道。
“他本人没去,还在檀州征兵呢。”董璋说道。
“幽州有多少兵?”范河追问道。
“不知。”董璋很老实地回答:“范军使别指望幽州了。那是坚城大邑,李存璋的家人都在城里,不可能不留兵戍守的。凭咱们这点人,绝无可能拿下。”
范河当然也知道不可能拿下幽州,但他只是抱有万一的希望想尝试一下。此时听董璋这么一说,心中一凛,知道为将者一定要脑袋清醒,不该有的贪念一定不能有,要量力而行。
“董指挥对接下来的局势有何看法?”范河也不急了,问道。
“我军战线是不是拉得太长了?”董璋反问道:“若我是李落落,这会就把骑兵撒出去,不让你去四野掳掠。咱们马少,晋人骑兵多,又熟悉地理,一旦被断了粮草,军粮耗尽,恐有隐忧。”
半个月的时间,狂飙突进三四百里,一路攻城略地,几乎可以说是武装游行,后方必然是不稳的——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后方,如今什么东西都靠抢,燕人固然讨厌晋兵,但你抢得这么狠,难道就不讨厌你了?
“董指挥所言不差。”范河说道:“既进至蓟州,动静已然不小,目的差不多也达到了。而今确实该廓清后方,收集粮草,积蓄物资,以为持久计。对了,渔阳西八十里有三河县,此县是个什么情况?”
“据俘虏交代,前天便已有一股援军进至三河,众至千余。昨日听闻又有征发而来的蕃兵在三河县左近扎营,其众不下五千。他们甚至还派了使者前来蓟州,令其好好戍守,不消两日,便会有援军大至。”董璋回道。
幽州镇有个特点,内迁的胡人多安置在首府附近,就近看管。二百多年来下来,他们半牧半耕,半胡半汉,不入户籍,少纳贡赋,多以从军当兵为业。
这次就近增援三河的蕃兵,多半就是这批人。
当年李嗣源任顺州刺史,只辖怀柔一县,但帐下兵马不少,除幽州补贴部分外,其余靠自筹。而这自筹的部分,便来自顺州蕃部了——顺州,以前叫归顺州,最初安置的是贞观年间的突厥人,后来又加入了不少契丹、奚、粟特、靺鞨、室韦、高句丽,并渐渐与汉人互相通婚,到了现在,他们的血统怕是杂得很难说得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了。
“唔……”范河想了想,道:“敌既有备,固然不好打,但也不能令其轻视了。对幽州之敌,当以攻代守,令其摸不着头脑。如此,我军方能守住。”
定下方略之后,他便开始了一连串的布置。
麻杆打狼
建极三年九月十一,邵嗣武轻骑狂飙,于日落前赶到了蓟州城。
与他一同抵达的,还有王郊、高佑卿等百余骑。
进城之前,不意城外正有游骑反复纠缠厮杀。
敌骑见有人过来,中间为首一人似乎还是个大官,立刻分了数百骑,直冲而来。
邵嗣武见状微微有些惊慌。
他是大夏亲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自然不如底层武夫们那么光棍。不过他还是抽出了骑弓,又摸了摸鞘套里的铁锏。如果真的事不可为,便与贼人拼了,反正他宁死也不愿被俘,主要是丢不起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