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唉!”李嗣本叹了口气,道:“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可多说的,互相照应吧。”
“理当如此。”李公佺、华温琪哈哈笑道,一时间其乐融融。
明天,圣人就要离开德州,前往沧州了。
天德军已经开始沿永济渠布防,拱宸军也准备拔营北上,随驾前往沧州。
至于后面会不会投入幽州战场,很难说。
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天雄军在固安城下连攻数日,不克,便退了回去,等待龙骧军跟上。与此同时,他们派人从东路迂回,克永清县,进薄安次,晋军一片鸡飞狗跳。
形势一片大好,但李公佺等人看出来了,天雄军数百里征战,兵锋已钝,需等待主力汇合了。
拱宸军重上战场的可能性很大,须得做好准备。
而在三人不远处,一群夫子正在整理行装,同样准备出发。
“周大,你现在这样子,我看得顺眼多了。”秦里正拄着一杆长枪,笑道。
周大郎默默收拾着东西。
他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在看不见的身上,还有两处小伤。创处不大,都是被箭矢所伤,攻城时留下的。
总体来说,他运气还是很好的。
滚热的金汁没淋到他,破空而至的箭矢力道已衰,且没伤到要害。最后一战攻上城头之时,敌人锋利的砍刀也只是让他破了相。
这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了,是他妈燃起大火了。一起出征的河南府男儿,战死、伤残的可不少,能全须全尾到现在的,便偷着乐吧。
不过秦里正有句话没说错,活下来的气质都大不一样了。
毕竟死人堆里滚过一遭,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古人云,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很多人参不透。但每一次濒临死亡的体验,都能让你离参透更近一步。
洛阳男儿,因为父辈家庭环境的影响,从小积极习练武艺的很多。以前是没见过血,没上过阵,十成武艺发挥不成两成,被老兵们蔑称为“小绵羊”。
如今小绵羊打了好几个月残酷的攻城战,似乎长出了点嗜血的獠牙,不再是一副好欺负的小受模样了。
明日又要跟着圣人北巡,说不定要参与幽州战事。再这么打上一年半载,便是上好的补充兵来源了。
洛阳男儿的堕落,似乎又往后推了一代人。
王全坐在一辆装满了粟麦的马车上,傻笑着看着几人。
“该练!”他咧开大嘴,露出了满口黄牙,道:“想当年老子在会州,没钱了就去杀几个吐蕃贼子。我家这份家业,就是这么挣下来的。我家大郎能当上淮海道都指挥使,也是从小练得好。”
秦里正已经认识了王全,对他说的话非常赞同。
王郊在淄青镇旧地上名气不小,又能当上淮海道都指挥使,显然是有本事的。王全这老东西本事如何他不知道,但看样子所言非虚。
“都要有这一遭的。”王全跳下马车,拍了拍屁股,道:“现在朝廷似乎还在从土团乡夫中招募勇壮之士入军。你等如果运道好,便可如同我军大郎一般入军,前程自不在话下。这都是经验之谈,跟着圣人一起打仗的机会,可不常有啊。”
秦里正、周大郎一听,都觉得有道理。
“我老了,没机会了,你看着办吧。”秦里正瞟了一眼周大郎,道:“若圣人亲至幽州城下,总督各部进兵,这时候谁搏个头彩,便是一步登天。”
得意
“那便是夏国圣人了吧?”永济渠畔,一群人远远看着。
他们有人手里拿着镰刀,有人拿着柴刀,有人正在操弄铡刀。
其实都是农人,但又不全是。
冬天了,家里的牲畜饿得直叫唤。野地里那么多干杂草,正好割回来铡碎了喂羊。
平头百姓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琐碎,播种、锄草、收获、犁地、照料牲畜……
以上是正常的乡村画风。
不正常的在于,稍有空闲,他们就舞刀弄棒,甚至跟着武夫出征,看看能不能去外镇抢点财货回来,已经不是纯粹淳朴的农人了。
“夏国圣人?”有人嘲笑道:“如果明年卢彦威打不回来,咱们就是夏国百姓了。”
“唐国、夏国,又有甚区别?”有人不以为然道:“如果圣人派个节度使来,不还和以前一样么?嗯,说不定还是机会呢。衙军、镇军、州军被一扫而空,不还得募人?”
“想得美。”有人叹气道:“你连襟溃散后不是藏在家里么?他好歹也是衙兵,你问问他还有没有节度使。”
“这……”
“别多想了。我昨日与崔二、卢十一去投军,人家说不收人。老老实实种地吧,闲时劫掠个把行商,过个肥年就可以了。”
“现在哪还有行商?杀人越货也这么难,唉。”
“其实,只要够胆,去抢官人也可以啊。喏,夏朝圣人就在路上,敢不敢去抢?”
“护卫太多了,不敢。”
“你别说,圣人出巡,身边跟着那么多漂亮女人,若能抢一个回来,死也愿。”
“离得那么远,你咋知道是女人?”
“这你就不懂了,那叫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