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邵贼之子统率的赤水、归德等军?”李存璋问道。
“应该没错了。”李嗣恩点了点头。
“可有办法突袭之?”李存璋问道:“若能擒下小贼,老贼或投鼠忌器。”
“留守,而今最好镇之以静。”李嗣恩忍不住劝道。
李存璋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心中胆怯,畏敌如虎,靠这帮人守城,真能熬退夏兵?随即又有些泄气,不靠他们靠谁?无兵可用了啊。
“也好,便稳妥一些吧。”李存璋说道:“我这就遣人知会各部,火速撤回城内。涿州那边,唉,希望安福迁撑住。”
安福迁与邵贼有杀弟、杀侄之仇,应不至于降。但他的兵少,又吃了一次败仗,不可能有余力支援幽州了。甚至就连给夏军侧翼制造威胁,都得看义武军卖不卖力。
还有成德王镕,都什么时候,还磨磨唧唧。如果够胆,就该亲自领兵,全军压下,举十万之众,猛攻景州,再杀至沧州,看夏人怕不怕。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可能。赵兵素来以善守闻名,野战能力稍逊,指望他们,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唉,这帮废物!河朔三镇难道真要就这么完蛋了?
十一月二十日,风雪稍停。
幽州东北数里之外的雪原之上,旌旗林立,鼓声震天。
由大夏赵王邵嗣武统率的万余兵马围剿了一支征粮回返的晋军,俘斩千余,随后伐木立栅,进窥幽州。
这是第一支抵达的夏军。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会有越来越多的夏兵抵达。
另辟蹊径
“嘎吱!嘎吱!”四野之中,尽是武夫们在雪地里艰难踟蹰的声音。
走了很长一段之后,所有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开始休息。
雪停了,风很大,太阳挂在半空,反倒让人觉得更冷了。
粗硬的麦饼被掰成两半,就着雪水使劲咀嚼,像是在嚼干硬的木头一样。
另一半麦饼被小心翼翼地收好,甚至连残渣都收了起来,留待后面再吃。
李存孝看着军士们的模样,心中惭愧。
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勇士,日子过得这么苦,但没有离自己而去。虽说男人不能太矫情,可心中真能无愧?
李存孝长叹一声。
这几年一直在反思。年轻那会觉得只要武勇过人,天下大可去得,人人都会待你如上宾。可年岁大了之后,愈发觉得这种想法未免太天真。
当年的单可及不是勇冠三军吗?李存孝自忖,当面与其对上,未必能稳操胜券。
单可及的下场如何?被人团团围住,万箭齐发,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士就此丧命。
妫州穷困,人烟稀少,虽然民气勇悍,武士善战,但只要敌人不是一触即溃,敢和你比划,敢和你搏命,你比他们强出一线,又有何用?抢不了人家的资财,到头来越打越穷,越战越弱,最后只能灭亡。
悟出了这一点,李存孝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新境界,看待人和事物的方式都不一样了。
投降朝廷,或许有贪恋富贵的因素在里面,但看出了河东的窘迫,没有希望,也是一大因素。
可惜河东还有大量执迷不悟的人存在着,继续为晋阳卖命,可惜了。
李存孝吃完整整一张饼后,又喝了两口烈酒,感觉浑身都燃起来了。
夏军信使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李存孝一把将他推开,面向将士们,问道:“吃完了吧?可有力气厮杀?”
将士们冻得瑟瑟发抖。不过气势一点没坠,纷纷说道:“现在便可去斩贼人头颅。”
信使追了过来,还要再说什么,李存孝回首一瞪眼,手抚刀柄,道:“小儿辈岂会打仗?现时去幽州有甚用?给他壮声势?哼,若是他父下令,我还会遵从一二。都到这地方了,说什么都晚了。”
信使张口结舌。
他还年轻,没见过这么跋扈的武夫。这种桀骜不驯的气质,只在他过世的父亲和那些老兄弟们身上见到过。最近十几二十年,关西出生的新卒,还真没见过这么横的。
“吃饱了就出发。”李存孝大手一挥,下令道。
军士们纷纷起身,不上马、不披甲、不张旗,但牵着马儿步行。
数千人就这样在雪地中迤逦而行,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体力居然还未见衰,直到他们被一名敌军斥候发现。
“上马!”李存孝大吼一声,三千多人分批上马,在雪原上散开。
李存孝最后看了一眼众人。
此番南下,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了。妫州城内能打的都带出来了,留下一帮老弱残兵守着城池唬人。
三千多人里,并不全是骑兵。但他们依然把搜罗来的所有马匹甚至骡子都带上了,反正留在妫州也是被宰杀的命,没多余的干草和粮食喂它们。
若在幽州打得不顺,他们甚至连回去的粮食都没有。
无路可退了。
“杀贼!”李存孝一夹马腹,当先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