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禹昌、封冠卿稍慢,但也表态支持,至于他们心中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萧蘧本想说些什么,当接触到邵树德审视的目光时,心中没来由地一慌,立刻说道:“陛下,此乃德政,天下士人闻之,定然称颂。臣——赞同。”
邵树德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诸卿都会赞同。唉,为了让天下士人不说朕的坏话,可是使劲浑身解数了。”
众人陪着尬笑。
前唐末年,一年不过取十余进士,至多二十余。也就是圣人施加压力,放开口子,先增加到三十,然后五十、八十、一百。录取名额多了,人人称颂。
诗赋、策论比重的改革,倒没什么,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严格来说,微微有利于世家大族,普通士子想靠一诗成名,高中金榜多半不可能了,减少了偶然性。
明年开始推行的誊抄、糊名制改革才是重头戏,这个是真的让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得到了好处,而世家大族则利益受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一般都是勋贵,有荫官名额,族中子弟未必需要去科举,还是有做官门路的,就是没以前多了。
世家大族的支脉偏房子弟,是真的要努力了。
要么好好读书,凭实力考中进士。
要么在读完经学、国子监之类的学府后,直接去边塞当官,那里对学历要求没那么高。
要么干脆当武夫,建功立业。武夫得爵位,可比文官容易太多了,一旦成功得爵,还有荫官名额,福佑后人。
总之,这已是既成事实。邵圣的意志不容违逆,大伙也只能接受了。
“明年科举定在三月,礼部封侍郎主持。”邵树德又道。
“臣遵旨。”封冠卿一脸淡然地应下,又问道:“陛下,不知在何处考试?”
“自然是在北都了。”邵树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萧蘧心中暗暗思索,看来之前的判断是对的,圣人在北平府上朝、办公、施政,已经渐入佳境,至少在明年四月以前不会走了。
降人与召回
“敢问这是在过什么节?”北平府街头,李存进看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奇道。
“今上诞辰,长春节。”押送他的军士一脸不耐地说道。
肃慎坊大街之上,家家户户都在烹鱼,香气四溢。作为圣人指定的武夫必吃的食物,大伙早就嘴馋了,就想赶紧找个食肆,吃上一尾。
“长春节?莫不是如唐玄宗的天长节一般?”李存进问道。
“天长节是什么玩意?”军士愕然。
他只知道僖宗诞辰是应天节,乐安郡王的诞辰叫嘉会节,其他一概不知。
李存进摇了摇头。他已经知道了,长春节就是邵树德的诞辰。前唐之时,一堆这种节日,但真没几个人过,毕竟天子在位短则数月,长的也就数十年,你在的时候大家给个面子,过这个节,你不在了,如果没有强制,谁还过?
这种节日,是没有生命力的。
“你这老头,在嘲笑我无知?”军士大怒,抽出刀鞘便要打。
“我乃圣人义侄,你敢打?”李存进冷笑一声,问道。
军士闻言犹豫半天,终究没动手,只能讥刺一句:“你的年岁比圣人还大,居然自甘堕落称侄,羞也不羞?”
“用不着你管。”李存进笑眯眯地说道。
几人拉拉扯扯间,便来到一处屋舍前。
“进去吧,静待处分即可,勿要潜逃。”军士将其交给州兵,叮嘱了一句,然后便走了。
李存进慢悠悠地踱了进去,四处观看。
这是一处小宅,前主人应该获罪了,下场还不是很好,这从墙角隐现的干枯血迹就能看得出来。
宅子内没有仆婢,倒有数十武人。听方才交谈,这应该是幽州州兵——不,应该叫北平府州兵。
西北风骤然吹起,夹杂着雨雪,冷入骨髓。
十二月中了啊,李存进叹了口气,走进了中堂。
堂内炉火熊熊燃烧着,虽然谈不上温暖如春,但作为一个俘虏,能有这个待遇就不错了。
不,严格来说也不算俘虏。
自幽州大败,李存璋战死,全境沦陷之后。李存进这类从幽州逃回去的将官都没什么好果子吃,比如他,就被安排到了最危险的蔚州担任刺史,统领在长年厮杀中已经严重削弱的数千兵马,抵御夏人的进攻。
蔚州在边塞苦寒之地,远离中原腹心,消息传递不便,但战事还是很惨烈的。
在一开始,夏人飞龙军、镇兵、州兵、府兵、蕃兵等杂七杂八的兵马数万人,大举来攻的时候,蔚州全线退守,放弃周边堡寨、县城,苦苦坚持。
夏人围攻甚久,屡战不克,师老兵疲。后李嗣源率大军侧击,大败夏人,蔚州稍稍喘了一口气。
但夏兵并未退走,重整之后,反复交战,厮杀不休,双方互有胜负。
随后铁林军左厢万余人前来增援,李嗣源遣义子从珂、从璋击破之,但飞龙军又来,反败为胜,将二将击败。
铁林军追击,为李嗣源伏兵击破,败退而回。
随后西边传来消息,有蕃兵南下叩雁门关。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是难以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