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于镇州城外掘三重壕、筑墙、毁中渡桥,禁断交通。”邵树德下令道:“各部兵马,轮番攻打,日夜不辍。”
极限施压嘛,谁不会啊。他已经想明白了,不能因为心急就让步。前面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就最后一步,情绪竟然波动了起来,这是不应该的。
赵兵的虚实,其实已经被他看破了。他们能降低一次条件,就能降低两次。
耗,看谁耗得过谁!
惊闻
邵树德已经把政务完全委托给了几位宰相,自己坐镇镇州城外大营,处理军务。
他也不需要具体负责一线指挥。
卢怀忠打了二三十年仗了,算是他那帮老伙计中比较出众的一个,能力是没问题的,无需你来过多干涉。
他就是看,就是等,顺便抚慰军心。有些部队,很久没接触到了,这不利于强化他的威望。
“武威军可真是豪奢,拿朔方生烧处理伤口。”邵树德从伤兵营地内转了一圈,出来直接对副使李一仙笑道:“不过这是值得的。”
用烈酒给伤口消毒,效果其实并不好。医用酒精一般都有75%的含量,但蒸馏酒才多少?
朔方生烧,邵树德也是喝过的,超过30度了吗?他觉得没有。
这种度数的酒,杀菌效果不行。但用和不用,当然还是有差别的,就是看你舍不舍得了。
古代生产力低下的社会,酒并不便宜。军中大酺,一般都是赏赐酒肉,酒不是日常消费品,属于提升生活品质的高端消费品。普通百姓,也只有社日之类的节日才敞开喝,平时的话,嘴馋了沽一点回来,还得被婆娘骂。
不过成本再高,也是有意义的,沙场老兵更值钱。
进一步蒸馏、提纯朔方生烧之类的葡萄酒,最好能达到70度以上,是今后需要努力的方向。
关西地区,因为经济形式的不同,每家每户拥有果园的数量要远超过桑林。关北道诸州更是如此,葡萄园遍地都是,酿葡萄酒是刚需,因为酒糟可以用来给奶牛催奶,使得产量大增,葡萄酒还要卖给草原部落,近十年更是大举涌入河南。
河南人本来饮用的多是度数较低的米酒、黄酒,现在被关西版“白兰地”一冲击,米酒、黄酒市场大幅度缩减,烈酒市场突飞猛进,占比不断提高。
朝廷对此也乐见其成,并且明里暗里推动着。
古来各个王朝,发布禁酒令的次数数不胜数,核心原因就是酿酒太废粮食。但饮料市场的需求始终存在着,除了茶就是酒了,这两样又是政府财政的重要补充,因此总是禁不了多久又放开,反反复复,纠结无比。
关西葡萄酒没有太多这个烦恼,朝廷没有禁酒的理由。
“战场之上,卢帅军纪严苛,说一不二,敢违命者立斩无赦。战场之外,对将士们又极好,千方百计弄来酒肉犒劳大伙。便是那赏赐,也会跟枢密院的使相们拍桌子,葛从周就是学的他。”李一仙对卢怀忠不吝赞美之辞,可见老卢在武威军还是很得人心的。
“如此治军,将士们方能用命。”邵树德说道。
老卢确实是这样一个人。
各支禁军之中,攻城战属他最不惜伤亡,把敌我双方都压到极限,然后投入养精蓄锐的预备队。
但他确实也很爱护士卒,愿意为他们争取利益,看起来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但那只是你不理解他。
时近傍晚,邵树德又在营内与军士们席地而坐,吃了顿晚饭。
比起二十年前,如今的军营之内,食物有了很大的变化,最突出的便是奶制品的比重与日俱增。你改变了农业生产模式,谷物总产量比起以前是有些许下降的,如果不吃肉奶还能吃什么?
再者,干酪、奶粉这种物事,既能长期保存,能量还不错,更便于运输,其实是一种非常好的野战食品。
邵树德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吃干酪,但他为了做出表率,几乎将其当成了家常食物,以带动风气。
肉这种东西,说实话还没到敞开吃的地步,但比起二十年前,量还是多了不少的。
没办法,三茬轮作制从空气中抓来了太多氮元素,如果还不能反应到农业产量上,那和古代的休耕轮耕有什么区别呢?
铁锅内的肉已经煮好了,喷香扑鼻。
邵树德亲自拿起勺子,给围在周围的士兵每人盛了一碗。
李一仙看得有些恍惚。上一次圣人在天德军给将士们盛肉,那一火十人已经全部战死了。上位者的恩惠,唉!
不过当邵树德给他盛肉时,他依然恭恭敬敬地将碗递了过去。死就死吧,这条命卖给圣人了。
“你们营有几口铁锅?”邵树德问道。
“四口。”
邵树德点了点头,道:“二十多年前,一个营都未必有一口铁锅。朕还记得当年用饭甑煮饭的情景。”
“有几副甲?几副铠?”他又问道。
“所有人都有甲,铠有二百多副。”
邵树德又点了点头,道:“比二十年前有进步。”
干酪、奶粉、肉脯的供给量增加了,甲胄也多了,一个营还有四口大铁锅,其他工具也有所增加。卢怀忠甚至还让人用烈酒清洗伤口,军中条件比起以往确实进步很多了。
“跟着陛下厮杀,痛快。”
“日子确实没的说,越过越好。”
“贼人也越来越弱了。”
“陛下,打完成德,带咱们去打河东吧。”
“怕不是要打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