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带孩子吧,不该操心的别操心,重衮就比你可人多了。滚吧,朕还要看军报。”邵树德挥了挥手。
“是。”余庐睹姑轻手轻脚退下。
到偏殿门口时,看到萧重衮正在画画,咬牙轻啐一口。
圣人说她野心大,这个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么痛,都能咬着牙一声不吭,心机之深重,让她都感受到了威胁。
寒风乍起,吹皱了殿前的一汪秋池。
余庐睹姑停下了脚步,有枯黄的落叶才树上飘下。她伸手接过一片,放在手掌心。
树叶半青半黄。
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她幽幽叹了口气。契丹,就好像这片落叶一般,即将随风凋零。
杜光乂
“轰隆!”惊涛拍岸,溅起无数浪花。
海岬稳稳地立在大海中央,就像那持盾勇士,将汹涌的海潮挡在身前。
在它身后,则是宁静无比的港湾,一艘艘船只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离港。
“当当……”铃声响起。
水手们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船只,一艘接一艘驶出锚地,前往外海集结。
两艘海鲛船领头,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旧船紧随其后,扬起风帆,顺着强劲的北风,向南而去。
今年大概不会再有船只过来了。
安东尹杜光乂抬头看了看两道海岬上的高塔。
塔有七层,青砖、大木制成,遥遥相对,隔海相望,拱卫着狭窄的海湾入口。
塔的外围是一座寺庙,僧人诵经修行,百姓进贡香火。顶部每到夜间,都会燃起熊熊烈火,指引着远航的船只。
杜光乂缓缓下了山,骑上马儿,在随从的簇拥下,沿着乡间小道,慢慢巡视。
“杀!杀!杀!”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杜光乂靠近了一些,驻马观看。
秋收已毕,入冬在即,旅顺全县十里八乡的府兵们带上器械,开始了例行操演。
操演的质量很高,这从他们整齐的队列、快速的变幻就能看得出来。
旗号一变,阵型立刻跟着变动。金鼓一响,无论之前在做什么,立刻前进或后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其实很正常了。
归德军、龙武军、清夷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比正规军还正规军。至少在这一代人老去之前,府兵的质量都是一流的。
这支部队好用啊!战斗力可能也就比禁军稍稍逊色,但平日里分散居住在各地,没有鱼符不能集结,可比成千上万人挤在一座军营内,一个帐篷睡十来个人的部队好管理多了。
说直白点,他们串联造反比较困难。
军营之中,你大吼一声,可能几百个人都听见了。鼓噪一下,全军震动。
荒村野外,你大吼一声,只能灌满嘴西北风。
府兵唯一能大规模串联鼓噪的机会,只有集结训练这会了。但何必呢?
农田有人帮你耕作,每年的产出多得吃不完。
你甚至可以从三户归于你的部曲之中,挑选两个机灵点的少年,教他们一点粗浅的本事。打猎的时候,他们帮你驱赶、拾取猎物;练武的时候,帮你整理、保养器械,甚至可以短时间对练一番。
你有一百五十亩地,有十几个奴仆,你的生活太好了,有必要造反吗?
“地广人稀的好处!”杜光乂轻声自语。
他很清楚,在人口暴增、土地不够分之前,府兵制存在的根基非常稳固,战斗力也不会下降。
前唐之时,当府兵的土地从140亩下降到十几亩的时候,才终于出现不堪用的状况——很明显,只有十几亩地的府兵,与土团乡夫何异?
“还有其他补贴收入的路子……”杜光乂又把目光投向另一处。
那是一处临海的空地,搭起了许多木架子,上面晾满了昆布。
昆布最早叫纶布。
《尔雅·释草》云:“纶似纶,组似组,东海有之。”
《吴普本草》云:纶布一名昆布。
今上爱食此物,刚刚嘱咐沿海州县进贡至北平,他拿来煮肉,与军士们分食。
杜光乂也尝过,确实美味。不光昆布美味,煮在里面的肉也很好吃,突出一个“鲜”字。
昆布旁边还晾晒有他物,曰“紫菜”。
《本草经集注》云:“今青苔紫菜皆似纶,昆布亦似组,恐即是也。”
纶其实就是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