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树德觉得,如果哪天中原武风暗弱下去了,能承载大量人口的辽东道,因为环境、气候、地理等因素,或许还能大批量提供合格的、有一定技能的兵员。
他站起身,缓缓走上一处山坡,俯视山川。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古城上。城头旌旗猎猎,随风飘舞,那象征着大夏政权在此地的确立。
古城四周的原野之上,村舍点点。农人扛着铁镐、铁锹,行走在荒草之中,尽力清除着田地里的杂草、树根,准备开荒。
他们有的来自曹州,有的来自宋州,有的来自绥州,有的来自太原府……
他们身份复杂,有府兵、有部曲、有百姓,甚至还有流放犯人……
四面八方的人汇聚于此,说着中原各地的官话,面对着陌生的环境,抱团取暖。
再远处的森林中,熊、虎的身影偶尔出没,吓得正在伐木的农人大呼小叫。
护卫他们的武夫放下手里的人参、蘑菇、松子、茯苓等药材,抓起步弓、长剑,兴冲冲地追踪而去。
小溪之上,还有简陋的桦皮舟晃晃悠悠的行驶着,渔人撒下一片网,收获满兜的鱼虾。
风轻轻吹过,松涛阵阵,万里无云。
邵树德突然大笑起来:“我真的做到了!”
我改变了历史,改变了天下,改变了这个民族的走向。
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回想起来,几如梦幻一般。到了这会,都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境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莺莺燕燕们,尤其是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月理朵,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陛下做到了什么?”月理朵好奇地问道。
邵树德笑而不语,走到她身前,低声道:“把你肚子弄大了,这是我最为得意之事。”
月理朵轻轻笑了笑,不信。她方才分明看到了一个睥睨天下的雄主,女人在他眼里,大概都是泄欲工具罢了。
悲报传来
细密的雨丝飘落下来,一步一湿滑。
整齐的队列变得有些松散,但没关系,技艺高超的部队,有时候也不需要多么严整的阵型。
对面的渤海人倒是站得很密集,也在缓缓移动,可时不时有人倒下。不是因为对面射来的弓箭,而是情绪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肌肉僵硬,自己摔倒。
摔倒的人一时没爬起来,后队的人接踵而至。他们也高度紧张,根本没注意脚下,或者注意了,也因为种种原因避不开,因此哗啦啦摔倒在地。
如此重复。
这看起来就十分可笑了,仿佛一枚实心铁蛋从炮口发射出去,落在草地上弹跳了几下,在渤海人的军阵中犁出了一条血路般。
双方的阵型越来越接近。
以铁林、天德二军为首的六千精兵心情十分之放松。
渤海人则大口吞咽着唾沫,非常紧张。
夏军身上的铠甲十分陈旧,到处是修补的痕迹,隐隐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始终擦洗不干净。但整体保养到位,防护能力并不差。
渤海人的甲胄鲜明亮丽,一尘不染,但仔细看去,锈蚀之处非常多。看起来不常穿,保养也不太行。
夏军握着重剑、长槊的手粗壮有力,又微微放松着。他们十分懂得如何分配体力,这会还没到爆发的时候。
渤海人身体僵硬,握着武器的指关节已经发白,掰都掰不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精神紧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甚至连军官的口令声都听不见了。
三百步的距离,夏军只停下了两次,很快就整队完毕,继续前进。
渤海人则停下了六次之多,整队乱哄哄的,甚至需要军官打骂,才能把陷入恐惧之中的军士给叫醒。
雨继续下着,双方已接近到二十步之内。这样的天气,大家都没用弓弩,肉搏厮杀,一决胜负,公平公正。
一直响着的鼓声停歇了。
夏军士卒几乎在同一时间止步。每个人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稍稍整队完毕之后,默默地将精神、身体调理到最舒服的状态。
利剑已经出鞘,长槊遥指前方。高大强壮的身体之内,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随时可以百分百地激发出来,冲向敌军。
渤海人也停下了,但又没完全停下。
有的人像僵尸一样,对旗号金鼓充耳不闻,继续蹒跚前行。
有的人则急刹车停住,却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倒在地。
有的人停下了,焦急地呼喊着袍泽,几乎掩盖了军官的口令。
“杀!杀!杀!”六千夏兵大吼三声。
渤海兵吓一大跳,有人甚至想要转身逃跑。
随后,在他们恐惧的目光中,黑压压的夏兵军阵压了上来。
雨陡然大了,黄豆般的雨滴打在甲叶子上面,发出噼啪的脆响。
这点小阵仗,阻止不了杀人成性的武夫了。
他们连箭雨都不怕,还怕老天降下的雨?
“僵尸”直接变成了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