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块肥地啊。”靺鞨人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的冲动差点压制不住。
说实话,有种地的路子,谁还愿意渔猎啊?
可渤海人太过可恨,一路把他们赶到了黑水两岸,养猪都养不利索,更别说种地了。
“夏主让我们退兵,却又不给好处,这怎么行?”
“本来我还没什么想法,可一路走来,上京、中京、东京这些好地方,看得我眼都花了,怎么着也得给咱们一个吧?”
“那个沙陀人最可恶,在铁利府斩了我侄儿,说他作乱。呸!我们作的渤海人的乱,关夏人屁事!”
“沙陀史建瑭,我也早看他不顺眼了。打仗像个娘们一样,先派老弱在前面当诱饵,然后发动埋伏。老子最恨这种人,打仗都不好好打。”
“沙陀人能拉出好几万兵马,怎么着也是一方大豪了,为何听夏主的话呢?若我有五万精兵,敢杀到洛阳去。”
一帮人吵吵嚷嚷,完颜休听得头大。
夏主让他回去召集各部首领到龙原府觐见。他当天就奔回了东平府,结果发现夏兵比他来得还快,沙陀人到处都是,火速平定了铁利府的叛乱,随后兵发东平,大肆驱杀。
渤海人见到他们,简直跟见到亲爹一样,纷纷打开城门,提供补给,甚至还征发丁壮,跟着他们一起镇压辖区内作乱的部落。
夏人似乎有点分寸,矛头主要对着作乱的内迁部落。但杀得性起之时,难免收不住手,连“友军”黑水五部一起打了,造成了一定的死伤。
被这么一搞,黑水诸部闻风而遁,聚集到了北海(湄沱湖)一带,打算抱团对抗夏人,并讨个说法。
完颜休抵达安远府郿州时,老实说有点灰头土脸,遭到了很多人的责难。
他们觉得完颜休在夏国当了官,看不起老兄弟了,产生了隔阂。
还有人更直接,觉得他出卖老兄弟了,想要杀了他。
甚至于,就连他自己的氏族,也有很多人不理解。
若不是以往还存着些威望,这次真的要无功而返——好说歹说,黑水三十姓之中,只有十余姓派了使者跟他南下,看看夏主有什么话说。
形势有点严峻啊!完颜休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马儿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招呼众人继续上路。
“快看!那是什么人?”有人指着驿道上迎面走来的一群人,惊问道。
完颜休一愣,放眼望去,却见数千男女老少被绑着双手,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看他们的模样、装束,这是内迁部落啊。
事情要糟!完颜休心中起了不好的感觉。
果然,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使者们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任谁看见自己的同族被这么对待,心中都会激愤。
“嗖!”一箭落在他们前面数步之处,箭羽兀自震颤不休。
“别轻举妄动,不然把你们一起抓了。”一骑远远奔来,用浓重的关西口音警告道。
完颜休拦住了其余人的躁动,单独上前,道:“我乃落雁军副将,敢问这位兄弟,押着这么多人去何处?”
“落雁军?回鹘人?”骑士惊讶道:“不像啊!”
落雁军的前身是属珊军,后来编入了大量渤海国招募的熟蕃、生蕃,甚至还有一部分契丹、奚人,但总体以述律部的回鹘人居多——说是回鹘人,但他们世代与契丹迭剌部联姻,很难说到底是回鹘还是契丹了。
“他们在龙原府作乱,已为银鞍直击溃,圣人有命,俘众连同家人,一并发往沈州,贬为部曲。”骑士警惕地看了完颜休一眼,吃不准他是靺鞨人还是回鹘人,也吃不准他会不会帮这些人出头。
“总共抓了多少人?”完颜休问道。
“一两万还是有的。”骑士说道:“没参与叛乱的,仍为百姓。”
说着说着,他稍稍退后几步,并隐蔽地朝远处的同袍做着手势。
很快,两百步卒从后面赶了上来,手持步弓,远远看着他们。
“别轻举妄动!”完颜休又用靺鞨土语强调了一遍,然后带着所有人远离大道。
押送队伍缓缓通过。
每一个路过的夏兵,都下意识瞄了他们一眼。
完颜休尽量用平静的目光与他们对视着,同时用土语解释道:“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禁军士卒。渤海国都让他们灭亡了,大家不要乱来。”
众人沉默。
良久之后,有人忍不住说道:“若几十年前,渤海兵还能看看,但现在早不成了。打败渤海,说明不了什么!”
不出意外,他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完颜休长叹一声,道:“你们会后悔的。中原杀了一百五十年了,怕是比当年的唐军还厉害,你们觉得有唐军强吗?”
“唐军怎么样,我又没见过。”
“都多少年了?当年的唐军骨头渣子都没了,活人还能被死人吓着?”
完颜休紧锁眉头,不再说话。
服不服
建极八年九月初一,从北海赶来的诸部使者并未第一时间见到邵树德。
完颜休被喊了过去,面圣半个时辰后,又回到了安排他们居住的小院。
“如何?”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