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当着别人的面,“献策”杀死阿保机,面上没什么,但内心之中的冲击,只有她自己知道。
圣人,太会作践她们这些妇人了。
不过,说出这番话后,她内心之中却有隐隐的兴奋,仿佛打碎了什么东西一样,有种放纵的快感。
“七圣州不安定,朕又如何能放心西征?”邵树德注意到了月理朵脸上不正常的殷红,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慰,同时继续说道:“今年,朕要给阿保机一个深刻的教训。渤海已平,东顾无忧,阿保机还敢来,取死之道也。”
“陛下,阿保机未必敢来了。”月理朵说道:“与其那般被动,不如主动出击。今渤海已平,辽东也没甚用兵的地方,陛下可委一大将统筹,即便不成,也可将阿保机赶得远远的,免得碍手碍脚。”
“月理朵,你说阿保机碍手碍脚……”邵树德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可是因为他一个外人,却要坏我们这对鸳鸯的好事?”
“陛下……”月理朵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大。
“好了,过两日去打猎,你和朕同乘一马,把孩儿也带上。”邵树德说道:“咱们一家三口好好乐呵乐呵。”
“嗯。”月理朵的头埋在邵树德怀中,闷声说道。
不过——孩子?圣人将来不会把孩子封到七圣州吧?月理朵有些纠结,她其实有些不愿意。
服从性测试
六月初三,艳阳高照。好吧,其实天气有些热了。
邵树德钓了一上午的鱼,在月理朵过来看他时,邵圣下意识遮住了鱼篓——里面空空如也。
“一大早的就搅得人不得清净,把鱼都吓跑了。”见月理朵嘴角勾起了一道弧度,邵树德生气地扔下鱼竿,说道。
他说的是落雁军这帮龟孙子在迎圣州搅得鸡飞狗跳的事情。
这支部队是特殊的,因为他们以回鹘述律部为主体,又夹杂了大量靺鞨、女真,与契丹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呃,严格来说,回鹘述律部与契丹迭剌部联姻了好几代人,也算半个契丹了,且契丹八部也一直把他们当做契丹人。但很显然,在契丹整体势衰的情况下,述律部又有了灵活的标准,他们认为自己是回鹘人。
纷争的起因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迎圣州的契丹人阴阳怪气了他们几句,回鹘人受不得激,就吵了起来。这一吵不要紧,女真人看到了机会,直接抄家伙就上了,双方打作一团,然后被军官、头人们带走,一上午抓了几百人。
邵树德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阿保机是征讨过女真的,还俘获了不少人。靺鞨人、女真人对契丹人的观感很差,见面打起来也可以理解。
但同时,如果双方的这种恶感持续加深下去,对于辽东的稳定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就目前而言,情况可控。大夏朝廷是天然的仲裁者,契丹、女真有仇怨,那就有仇怨好了,只要在合适的范围内,由朝廷裁决,甚至还有利于统治。
“陛下,各氏族头人们都到齐了。”月理朵将鱼竿捡了起来,说道。
“那就开始狩猎吧。”邵树德点了点头,举步走入营地。
“吾皇万岁!”各氏族酋豪百余人尽皆拜倒。
“起来吧。”邵树德双手虚扶,然后坐了下来,宣头人们一个个上前说话。
邵圣从来不白说话,陪他聊天的,一般都有赏赐。这不,简短的几句话,也就问问家庭情况,牛羊几何,日子过得怎么样,就能得几匹绢的赏赐。个别说话好听的,还能额外得几缗钱。
酋豪们也十分老实,礼数做得很足,拜完邵树德后,还再拜一些月理朵。
月理朵心中激动,尤其在看到一些以前对迭剌部不太友好的氏族头人,也低头哈腰的时候,更是陶醉无比。
阿保机做不到这一点,他真的做不到。
陈诚在一旁冷眼旁观。
述律平刚过三十岁,在政治上还是有些嫩了。该避嫌的时候不避嫌,唉。
圣人看样子也只是把她当个玩物,根本没为她的未来考虑过。若真喜欢这个妇人,就该时时刻刻保护起来。
他又看了看那些酋豪们,心思复杂。有人还对契丹念念不忘,即便奚人、鞑靼人也是如此。有人看样子心思活络,眼见着迎圣州无主,便想自己来当这个世袭土官——郡王是不可能了,你又不是“黄金血脉”,凭什么?
当然更多的人则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他们在观察,看看大夏朝廷到底准不准备花大力气维护这些草原羁縻州。
草原人自有草原的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他们与中原格格不入,想要长期维持下去,只能羁縻统治。
在这一点上,汉、魏、晋、北朝乃至隋唐以来各个朝代的所作所为说明了一切。
如果大夏朝廷觉得无力控制这片土地,在一两代人后撤守入关的话,那他们的投靠又有什么意义?
阿保机可还在北边窥伺哪!
还好,圣人很快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阿保机遣人散布谣言,说朕平定辽东之后,便要下江南,征讨南方诸镇,不复北顾。”接见完每一个头人后,邵树德也顾不得疲劳,振聋发聩地说道:“他低估了朕的决心,也高看了南方诸镇。”
“好教大伙知晓,福州王审知已决意入朝为官,献五州之地来降。杭州钱镠亦有意入朝。南方诸镇,平定已在顷刻间。”
“朕就在北方,哪也不去。辽东平定了,还有草原。中原之丁壮可为我战士,南方之钱帛可为我资粮。辽东、草原、西域,哪个敢作乱,朕就和他会会,看看是他的脑袋硬,还是朕的斧钺锋利。”
“诸位原本有些想法,情有可原。但这次朕把话说明白了,若还三心二意,可就自取死路了。七圣州,朕一个都不会放弃,并且会传给子孙后代。言尽于此,尔等宜细思之。”
这话一出,现场沉默了一会。人人都在消化话里话外的意思。
不一会儿,第一个人拜倒在地,高呼道:“陛下圣明!”
有人带头,很快人人拜倒在地,高呼道:“陛下圣明!”
邵树德起身大笑,道:“这才对嘛。早年跟着朕的党项、吐蕃,很多人已经外放为官。契丹就不行吗?去岁朕在湄沱湖,尽收女真三十姓勇士入宫为侍卫。他们跟着朕,只要立了功,一样可以外放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