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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2 / 2)

被看到了!?还是没看到?肯定是看到了!不然谢雁尽不会用那种语气叫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大人要谢谢我。”谢雁尽站定后,还有闲情调侃他。

秦疏桐一口浊气憋在胸口,沉声道一句:“将军,请移步殿外说话。”

两人脚步轻缓走到偏殿外,秦疏桐才发现这人走路不出声。

“秦大人,刚才在屋里,你趁殿下醉酒,冒犯殿下。如果殿下醒后知道,可是罪责深重。”

白汲不会因为他的逾越就责罚他,但如果让谢雁尽在明面上捏住了他的把柄,让白汲因此不得不从身边驱逐他,他绝对不愿。

秦疏桐万念俱灰,缓缓跪在谢雁尽脚边,伏低身子,抖着声求他:“谢将军,求您。”

在他看不到的脑后上方,谢雁尽目光森然,盯着他弯曲的脊背,冷冷道:“求我什么?”

“求您……当作没看见……”

秦疏桐心头狂跳,等着谢雁尽的回应,忽然手臂一痛,被从地上猛然拉起。

“是因为和男人比和女人更好么?”

谢雁尽紧盯着他,让他愈加恐慌。

“在仙音阁,你狎弄一个小倌,今天又轻薄太子。在你眼里,男人更好,是么?”

“你闭嘴!殿下尊贵,你怎么能把他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那你呢?”

“……什么?”

谢雁尽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说不能相提并论,你对太子的心思不一般,是这个意思么?”

事已至此,他瞒不住了。

“是……我心悦殿下,所以我没有想轻侮他,只是……”情不自禁。

谢雁尽另一手扼住他的下颌,将他容貌仔细观瞧一番。秦疏桐短促地惊呼一声,握住他的手腕却挣不开。

“秦大人的样貌也算俊秀,你喜欢太子,但想将他压在身下,而不是雌伏,是么?”

他问得直白,秦疏桐不禁脸热,咬牙道:“哪个男人对心爱之人没有这样的念头……将军是觉得我总有一天会辱了殿下?若是因此,我可以向将军保证……保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我……不处上位……”

大概是这话让他显得太卑贱,谢雁尽闻言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谢雁尽长久地沉默着,似不信,他只好羞愤地再解释道:“殿下身边护卫之人众多,只要殿下不愿,难道我还能强迫他?”

“男人有那么好么。”

他又怔住,谢雁尽总问些他听不懂的问题。

“秦大人是只喜欢男人么?男人的身子比女人更舒服?”

他脸上更烫,谢雁尽老围着这种问题打转,是为了羞辱他?正题却避而不谈,他只要他一个回答就行,饶过他,他会感恩戴德;不放过,他辞官便罢。

不论死活,不给白汲添麻烦就是。

“我是只喜欢男人,那又如何!我也没碰过女人,如何比较!”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喜欢女人,不试试女人的感觉?也许你会发现女人更好。”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本来就是天生的,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哈,那将军为何不试试男人?也许你也会发现男人更好。”

谢雁尽一根指节在那紧实白皙的脸颊上滑动两下,忽道:“或许吧。”

秦疏桐惊异于谢雁尽的反应,但还未接话,已被放开。

“今日之事,我可以为秦大人保密。”

秦疏桐摸着下颌愣了愣,理解对方的话意后他才反应过来,道:“多、多谢将军……有什么条件将军尽管提吧……”

“没有条件,我说了保密就会保密。”说完,谢雁尽转身,“说起来,今夜秦大人为何会在东明殿、殿下的寝屋里?”

秦疏桐僵在原地,寒意涌遍全身。

“今日……我来向太子殿下请罪。我先是在仙音阁的宴席上惹怒将军,虽然至将军府谢罪……但将军似乎并不领情。宴席是殿下安排的,我败了将军的兴致,就是对殿下不敬,故来请罪……”好不容易编出一个理由,也不知道谢雁尽会不会信。

“原来如此……”留下轻飘飘一句应答,谢雁尽径直离开。

他看着这个男人黑沉沉的背影,惨白着脸低声喃喃:“完了……”

“秦大人,最近似乎精神不振?”

下朝出宫路上,秦疏桐被一个声音拦下。他近来是有些恍惚,全都是因为那晚与谢雁尽之间发生的事。抬头去看,发现是晏邈挡在他身前。他谨慎地后退一步,揖道:“晏大人。”

“我上次和你说大殿下很想念你,你没放在心上吧?这都一个月了,不见你来含德殿。”

“大殿下召下官的话,下官自然就去。”

晏邈笑起来:“原来你不是吃软不吃硬,而是软硬都不吃。今日没有公务吧?随我去含德殿。”

“若非公事,望允下官辞谢。”上次去含德殿他已经后悔了,其实他本就没有义务非得被晏邈和白淙牵着鼻子走。

“秦郎中,如果说这是左丞的命令,你也要违抗么?”

秦疏桐一惊,强忍下怒意:“下官不敢。”

晏邈轻轻哼笑一声,忽然感应到什么,缓缓将视线上移寸许,似笑非笑看着远处某一点许久。秦疏桐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七八步远处,谢雁尽立在那里。晏邈收回视线,走到秦疏桐身侧,拍了一下他的背:“走吧。”

来到含德殿,白淙正坐在厅中等候,一副早知秦疏桐会来的架势。

“少容总算愿意来看我了么?”白淙笑吟吟道。

“殿下折煞下官了……不知今日,臣能为殿下效何劳?”

“嗯?晏邈没和你说么?许久未见你,想念你罢了。”

秦疏桐徒劳地陷入尴尬,此情此景显得他尤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必为难,若以后不愿来,就不用来了,反正以前我这里也只有晏邈会来。”白淙说得落寞,语气却十分诚心。

“臣……并没有不愿。”他不太会应付白淙的怀柔手段,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因为厌恶我,所以每次都来得勉强。”

“没有没有。”

“你与太子殿下交好,竟然不讨厌我么?”

这一句里所含的因果,任谁都听得明白,但又不好辩驳。

“殿下多虑了……”

白淙连笑都有些哀戚,垂下眼睫整理心绪后,抬首道:“我不该说这些让你为难,不巧的是,今日我要招待另一位客人,不方便招呼你,想来他也该来了。”

“那臣……”

“说曹操曹操到,人这就到了。”白淙打断他,望向门口。

秦疏桐回身去看,这人的身份出乎他的意料。

“参见大皇子。”

“谢将军,请坐。”

谢雁尽泰然自若地就座,期间只看了秦疏桐一眼。

“谢将军回长清后,父皇与太子都为将军备下宴席接风洗尘,唯独本王疏忽,慢待将军了,故今日延请将军来含德殿一聚,算是迟到的心意,望将军不弃笑纳。”

“殿下言重,臣一介武夫,蒙殿下挂心,已是感激。”

“将军虽久不居长清,但应当是认识晏左丞的吧?”说罢,白淙又看向秦疏桐,“这位是礼部郎中秦大人,本王与他投契,不论身份,只论情谊的话,他算是本王一个朋友。”

“秦疏桐秦郎中。”谢雁尽冷不防抖出一句。

“哦?听将军的语气,和少容相熟?”

“算是。”

“不熟。”

两人一齐出声,回答却截然相反,惹得白淙玩味起来。

“自从谢将军归朝,臣与将军不过说过几句话,不能算熟……下官不才,是将军高看了……”秦疏桐心虚气短,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晏邈本站在一旁作壁上观,此时忽道:“看好?将军归来不过一月有余,何时之事?”

“不过一点私交,要向晏大人交待么?”

谢雁尽的冷言冷语好歹把晏邈的嘴成功堵上,秦疏桐已觉情势不妙,当即决定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既然殿下要招待将军,那臣就先告辞了。”说罢直接退出含德殿。

他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已走到含德殿正门外,停下身形时喘息已急,他立在门边稍作休息,然而身后却紧接着传来另一人的脚步声。

“晏邈?”他的心情瞬间降到谷底。

晏邈明显是追着他来的,却不见仓促之态,气息平稳,游刃有余地凑近他。

从在厅中见到谢雁尽的时候,秦疏桐就想通了很多事,现在四下无人,他也无需再顾忌,抬手照着那张端正的脸就是一拳。

大概是因为上次吃了亏,晏邈这次像是早有防备,一掌接住秦疏桐狠劲十足的拳头,保下半边脸颊,再顺势将他拉到边上幽静的暗巷里。

“晏邈!”

“少容还是小声些,虽然这里没人,但保不齐外面的人会听到你的声音进来察看,那就不好了。”说着,他握住秦疏桐另一只手腕,将他两手反制在其身后。

“放手!你干什么!”

“放开了岂不是要白白挨打,少容不如就这样问吧。”

“呵,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但还需要再明言么?反正不管我问不问,你在谢雁尽面前诽谤我与太子殿下关系的事实都不会改变!”依秦疏桐的猜测,晏邈必然是想为白淙拉拢谢雁尽,晏邈必然对谢雁尽说了“太子结党,秦疏桐是太子党羽”一类云云。

“没有。”

好一句没有,如果晏邈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那他就比三岁孩童都不如。秦疏桐讥笑起来:“事到如今,你承不承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你晏邈不像是敢做不敢认的人,装什么装?”

晏邈也笑起来:“原来少容还是有些了解我的,我当然不会敢做不敢认,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谢雁尽。再说你和太子的关系?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能告诉他什么呢?”

“……无耻。”

“哦?这一句是说太子么?”眼见秦疏桐脸色阴沉,晏邈才收起调侃之心,“在殿中,你一见谢雁尽就神色大变,我才该问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谢雁尽说你们有私交,你私下接近谢雁尽是为什么?让我猜猜,你为了太子去拉拢他,太子想要谢雁尽手里的兵权,对么?”

“晏大人,你可知你如此污蔑太子殿下,可是逆上的重罪。”

晏邈闷笑着垂下头,差点就要靠到秦疏桐肩上:“你能对谁去告我的罪?你这么自信,是觉得太子结党营私、擅揽兵权就不是罪;还是觉得太子地位稳固,皇位唾手可得,所以帮他做什么都不要紧?”

看吧,所以说晏邈此人两面三刀,更是敢做不敢认的小人!

“……”

“不反驳?觉得我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你再想想,太子如今稳坐东宫,反正这皇位是他囊中之物,谢雁尽又忠心于盛朝,根本没有反意,那他急于要谢雁尽手里的兵权做什么?”

诚如晏邈所说,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横竖白汲是下任新帝,不管他要兵权干什么,总不会是倾覆朝野。既然不影响天下民生,白汲要做的事便止于朝野或白氏皇族,这朝中和皇室中,他也只在意白汲一个,那他帮白汲拿到谢雁尽的兵权,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不妥。

“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些?照这样说,大殿下单独会见谢雁尽是不是也可以说有私揽兵权之意呢?”

“哈哈哈,所以少容是说大殿下有谋夺太子之位的嫌疑?大殿下待你如此亲和,知道你这样想他,可是会伤心的。”

秦疏桐喉中一哽,晏邈这句倒是没错。

“再说,世上哪儿有不良于行的人能做皇帝的道理?大殿下也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他以前就请过旨就藩,被驳了罢了,而且当时他双腿还与常人无异。”

晏邈说的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而这反指向了白汲不为人知的目的,指向了白汲对他的隐瞒。

“太子到底哪里如此好,让你对他死心塌地?总不会只因为他是皇位继任者。今上未崩,下一任天下之主便不能盖棺定论,要说择明主,其他皇子也不比太子差,该说你本来就不是会钻营结党的人,不站队才像你会做的事。要说情爱,我比不上太子对你好么?”

“笑话!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晏大人做过什么?再说这世上好人那么多,难道每个我都要喜欢?”

“知遇之恩,不知道你会不会永远这么觉得。没错,这世上比我、比太子好的人有很多。而反过来说,比秦疏桐好的人也有很多,但我先遇上了少容,所以眼里容不下别人了。”

“但我先遇到的是太子殿下。”

晏邈沉下脸,与他对视良久,而后毫无预兆地俯身含住那唇。

秦疏桐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赶紧缩脖子,却撞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他惊呼中被晏邈钻了空子,连舌也伸入他口中。勉力扭转脖颈抵抗,手腕也一同挣扎,晏邈却一身怪力,桎梏得他动不得分毫。

纠缠中,终于抓住一个机会,他叼住他的下唇用力一咬。

“嘶……”晏邈抬起头,痛得直吸气。

“放手,就算只用脚我也能踢废你。”

“少容对我总是如此狠心。”

晏邈笑着松了手上的劲,秦疏桐也松了一口气,冷不防的,眼前一黑,唇上剧痛,被反咬了一口。

“唔!”他吃痛地捂住嘴。

“礼尚往来。”

晏邈轻轻掸了掸袖子,扬长而去,徒留他在暗巷里无处发泄怒气。

含德殿里,白淙也不急,时不时抿两口香茶,等着晏邈回来。刚才晏邈一言不发跟在秦疏桐后脚离殿,他猜到两人必然私下聊了些什么。谢雁尽不声不响,客随主便在一旁静坐。

过了片刻,人回来了,两人都看到他唇上那个明显的咬痕。

白淙一时讶异,笑道:“你嘴上……”

“被一只野猫挠了。”晏邈说着去看谢雁尽,对方沉默着蹙眉,并不说什么。

秦疏桐不敢多留,离开暗巷后仓促出了宫。

隔天,白汲密召他去东明殿,他头一次有些犹豫,不自觉触到唇上还未结痂的伤口,然而白汲的要求他从来无法拒绝。

白汲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他一进偏殿就见桌下碎了一副翠玉九连环。

“殿下不是最喜欢这副九连环么……”

“从前稀罕它解不开,如今觉得厌烦。”白汲露出一点冰冷的笑意,不像刚摔了玉器,倒像刚杀了仇敌。

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他想起昨天含德殿四人荒诞的相见场景,心底不知从何而来一阵恐慌。

“少容的下唇怎么有伤。”

他以袖掩唇,低声道:“昨日不慎绊了一跤,磕到石阶。”

“是么,在哪儿摔的。”

“礼部门口……”

白汲起身,踢开脚边九连环的尸身,走近秦疏桐,微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用力一推。

秦疏桐身后不远处正好有一张太师椅,他踉跄两步跌坐到椅中。

“殿下?”

白汲顺势上前,一腿踩在椅面上,一手从秦疏桐脑后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扯,迫使他仰起了头。

“殿……下……”秦疏桐不敢挣扎,只好去抓白汲垂在他身侧的衣袖。

他倾身向前,又贴近一寸,居高临下看着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另一手钳着秦疏桐的下颌,拇指恶意地抠弄那个伤口。

“少容为何要骗本宫?你昨日不是去了含德殿么?”

“我不是有意……有意骗您……”

“那你说说,是为什么呢?”

“我不想让殿下徒增猜忌,这伤口……不过被条狗咬伤,不足挂齿。”

头皮上的刺痛忽然减轻,白汲松了些力道,面色也缓和不少:“你总不会把白淙叫作狗,所以是谁呢?嗯?”

他犹豫着是否要实话实说,突然想到还必须把白淙与谢雁尽私下有所来往的事告诉白汲,话锋一转,便道:“昨日,大皇子在含德殿见了谢雁尽。”

白汲似乎并不惊讶,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想了一阵什么,忽问:“所以是谢雁尽?”

关于晏邈的麻烦事纯属私事,他不想让白汲知道,能只他一个人解决最好,不如就让白汲误会。

“是。”

白汲笑得诡异:“少容不是回报说谢雁尽看上的是绿萝么?他喜欢男人?”

“或……或许吧……”他一怔,想起不久前谢雁尽也说过这句话……

“这样的话……”白汲放开对他的钳制,退开一步,“裴小姐似乎会出些小纰漏。”

疼痛渐褪,秦疏桐呼出一口气,默默理好发冠,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上巳那天,宫中摆曲水流觞宴,百官自然齐聚,女性官眷则在永明殿饮宴。到时候裴霓霞进宫,会在宫中见到谢雁尽。本宫不便随意离席,到时少容可要替本宫好好看住谢雁尽。”

“看住?”

大概是注意到秦疏桐唇上溢出的血珠,白汲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拇指,上面果然也沾了些血迹。他慢慢伸出舌尖,舔去拇指上的殷红,那模样,简直与吸人精气的妖精无异。

“少容会为本宫办好此事吧?”

秦疏桐只觉得脑中断了某根弦似的,一片空白,满眼全是白汲妖冶的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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